东瀛水师逼近的消息刚传进宫,太极殿的铜漏还在滴答作响。沈知微接过军情文书,目光扫过海图上的航线标记——三艘战船偏离正常航道十五里,直指江南盐港。她没抬头,只将文书递给身旁女官。
“召影七。”
声音很轻,却让殿内几名值守太监立刻退了出去。裴砚站在丹陛之下,手按剑柄,眉头未动。他知道她一旦下令召见谍网首领,必是已断定事态非同寻常。
不到一炷香时间,一道黑影从侧门无声而入。女子蒙面,身形瘦削,跪地不起。
“回禀皇后,东瀛战船今晨出现在东海第七哨线外,未通报便改道南下。我方巡防舰曾鸣炮示警,对方无回应。”她语速极快,字字清晰,“更可疑的是,昨夜有人在水师营帐中烧毁了一份旧日布防图残页,被守夜兵发现时只剩一角焦痕。”
沈知微指尖轻点案角,不动声色。
“哪些人接触过那份布防图?”
“近五日进出水师调度司的将领共十二人,其中三人今日轮值舰队指挥岗。”
“把名单念一遍。”
女子逐个报出姓名。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沈知微闭了闭眼,心镜系统悄然启动。视野中一切如常,但她知道,接下来的三秒,将决定整支舰队的命运。
一名副将正从殿外经过,甲胄铿锵。他低头行礼,动作规矩。
就在他抬头瞬间,脑中响起冰冷机械音:
“明日子时,开舱放敌……只要他们登船,火药舱一炸,整支舰队就废了。”
沈知微睁开眼,神色未变。
“你刚才说的那名烧毁图纸的人,抓到了吗?”
“尚未。但据守夜兵描述,那人左手少了一根小指。”
她缓缓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江南沿岸几个港口位置。
“传令下去,今晚所有战船照常出巡,调度不变。另外,调两艘轻舟伪装成补给船,悄悄绕到‘镇海号’后方待命。”
影七点头:“是否需要通知舰队主帅?”
“不必。”她转身看向裴砚,“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裴砚走上前,低声道:“若真有人通敌,一旦动手,沿海百姓必遭殃。”
“所以他不会等到明天。”沈知微盯着地图上那个名为“青礁湾”的锚点,“今晚子时之前,我们必须先动手。”
夜色渐深,皇宫灯火次第熄灭。沈知微换了一身玄色劲装,披风掩住面容,带着影七与四名凤翼卫悄然出宫。马车驶过三道城门,最终停在一处隐蔽码头。
远处海面,几艘战船静静停泊。其中一艘正是“镇海号”,隶属此次轮值舰队核心。
“禁军精锐已潜入船上各舱室。”影七低声汇报,“火药舱、舵房、了望台均有埋伏。只等目标出现。”
沈知微站在岸边,望着那艘巨舰轮廓。海风拂面,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计时沙漏。
还剩半刻钟。
舰上某处舱门轻微晃动了一下,一道身影贴着船壁走出。那人穿着水师校尉服,右手握刀,左手却始终藏在袖中。他左右张望片刻,确认无人后,朝火药舱方向走去。
距离舱门还有三步。
黑暗中突然闪出数道黑影,一人横刀架上他脖颈,另一人迅速制住双臂。那人挣扎了一下,嘴里刚喊出半个字,就被捂住了嘴。
“皇后有令,不得喧哗。”压在他肩头的禁军低声警告。
沈知微此时才登上甲板。她走到被押跪在地的男子面前,蹲下身,看着他的脸。
“你是陈德元的人?”
男子咬紧牙关,不答话。
她也不恼,只淡淡道:“左手少一根小指,是三年前在北境战俘营被砍的吧?那时你替主子送密信,结果被狄人截获,差点丢了性命。后来靠装死逃回来,却被当作叛徒关了半年。”
男子瞳孔猛地收缩。
“你现在做的事,比当年更蠢。”她站起身,“你以为东瀛会信你?他们只想借你的手炸沉我们的船,然后嫁祸给你,再以‘自卫’为由强行登陆。”
影七上前搜身,在其内袋摸出一枚铜牌,正面刻着波浪纹,背面是个“川”字。
“东瀛细作联络信物。”她递上,“和去年在柳县查获的那一枚,出自同一批工匠。”
沈知微接过铜牌,放入随身布囊。
“押回天牢,单独看管。审讯由我亲自过问。”
她转身欲走,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插手军务?”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说对了。”她语气平静,“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我能让你今晚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按在地上。”
男子脸色涨红,还想开口,却被拖了下去。
回到宫中已是子时过后。沈知微未换衣,直接步入御书房。裴砚已在等候,桌上摊着一份口供副本。
“他已经招了。”他抬头,“幕后牵线的是兵部一名主事,名叫赵延年,曾在南诏边境任职六年,懂东瀛语。此人表面清廉,实则暗中收受外邦贿赂多年。”
沈知微坐下:“难怪能接触到布防图。”
“更麻烦的是,”裴砚声音低沉,“这份供词提到,东瀛方面承诺,只要炸毁我方两艘主力舰,便助他在江南另立‘新政’。”
她冷笑:“一个小小主事,竟敢妄想割据一方?”
“野心从来不分大小。”裴砚站起身,走到窗前,“可笑的是,朝中还有人劝我隐忍,说不如假装不知,借此换取一段太平。”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回身看她,眼神锋利。
“东瀛想玩?”他嘴角扬起一丝寒意,“我陪到底。”
次日早朝,百官列班。有大臣奏请暂缓海防巡查,以免激化矛盾。话音未落,沈知微起身离座。
“陛下。”她声音不高,却传遍大殿,“昨日子时,水师副将周通企图打开火药舱接应敌舰,已被当场擒获。其所持铜牌经工部比对,确系东瀛细作信物。同案牵连兵部主事赵延年,现已收押。”
群臣哗然。
“更有甚者,”她继续道,“此人供述,东瀛许诺助其割据江南,建立私政权。而他们的第一步,就是炸沉我们的战船,让沿海百姓陷入混乱。”
一位老臣颤声问道:“此事……可有证据?”
沈知微挥手,影七捧着铜匣上前。打开后,取出染血的布条、烧焦的纸片残角、以及那枚波浪纹铜牌。
“这是从周通身上搜出的全部物品。”她说,“工部与谍网均已验明真伪。若有怀疑,大可当场查验。”
殿内一片寂静。
裴砚缓缓起身,扫视众人。
“传朕旨意,即日起封锁所有沿海要道,增派巡防舰昼夜巡逻。凡参与通敌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斩首示众,家产充公,亲属流放三千里。”
圣旨宣毕,无人敢言。
退朝后,沈知微并未回宫。她在御前留下一道密令:命影七彻查近三年所有与东瀛往来船只的登记记录,重点排查是否有官员私自放行货物上岸。
一名小太监匆匆赶来,递上一封急报。
她拆开看了一眼,递给身边女官。
“草原那边又有动静了。”她说,“牧民接连中毒,牲畜成片倒毙。看来有人盯上了我们的粮草供应。”
她转身走向廊道,风掀起衣角。
脚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