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烛火在案前摇晃。沈知微将那份夹墙中找到的名单重新折好,放入袖袋。她刚要起身,宫人匆匆来报:“江南三府有退休官员开堂讲学,百姓争相送子弟前往,听者日逾千人。”
她停下动作。
裴砚推行“退休授课”本是善政,意在让年老致仕的官员返乡传道授业,振兴地方文教。可人数如此之多,声势这般浩大,反倒让她心生疑虑。
她未立刻回应,只命宫人退下。坐回案前,指尖轻叩桌面。片刻后,她闭眼,心镜系统启动。默念目标:江南某私塾主持者,曾任礼部郎中,名望颇高。
三秒静默。
脑中响起冰冷提示:【“今日再讲‘天命轮回’一篇,信者献粮三斗,可免灾厄……等他们入了门,便由不得自己了。”】
她睁眼,目光一沉。
这不是讲学,是聚众惑民。
她当即提笔写密折,将所获心声化为文字,隐去系统来源,仅称“臣妾亲闻其言诡异,恐有悖逆之谋”。又列出五处重点私塾地点,皆位于江南、川南与河北交界地带,均以“复兴儒学”为名,实则宣扬怪力乱神。
密折封好,连夜送往勤政殿。
次日清晨,裴砚召她入殿议事。他手中正拿着各地递来的奏报,脸色冷峻。
“这些所谓讲学者,多无官学出身,却自称得天启、通阴阳。”他将一份供词摔在桌上,“有人竟说帝王将易姓,苍生当归真主。”
沈知微点头:“正是此等人借新政之名,行邪教之实。若不及时制止,民心必乱。”
裴砚站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良久,他停步:“你既已察觉,可有对策?”
“先查账册与名册。”她说,“凡要求信众献粮、捐银、断亲者,一律列为重点。再派可信之人混入学堂,探其言论。一旦确认聚众蛊惑,立即查封。”
裴砚沉吟片刻,下令京兆尹联合大理寺、刑部成立专案司,调禁军精锐待命,分路出击。
行动前夜,沈知微再次启用系统,远程锁定其中一处最大私塾的主持者。那人正在堂中焚香祷告。
三秒静默。
【“三日后举行升天大典,服药飞升者百人,届时万众瞩目,无人能阻。”】
她立刻将情报转达裴砚。
第二日天未亮,二十余处私塾几乎同时被查封。官兵破门而入时,见堂内供奉奇形图腾,墙上刻满“弃伦常、断六亲、随我者永生”等语句。多名骨干手持利刃反抗,皆被当场制伏。
搜出的账册显示,仅一处私塾就敛财数千两,登记信徒逾三千人。更有名册记录每人需缴纳“入门粮”“清净银”,贫苦人家为此卖儿卖女。
数百名被蒙蔽的百姓跪在堂外痛哭,称最初只为求个平安,却被逼断绝父母兄弟往来,日夜诵念歪理。
朝廷迅速发布诏书,澄清“退休授课”仅为传播圣贤之道,严禁任何神异附会与敛财行为。凡借讲学之名行邪教之事者,一律按谋逆论处。
真正德才兼备的退休官员受到表彰。数人受邀入国子监讲经,另有十余人由地方官府资助设立义塾,专收寒门子弟。
数日后,捷报陆续传来。
江南某地,一名老学士带着弟子重修乡学,亲自授课《礼记》;川南一县,前御史大夫返乡开讲《春秋》,听者如云,秩序井然。
裴砚坐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宽慰。
“这一次,总算没让好政被坏人利用。”他说。
沈知微站在窗前,手中拿着一份新呈上的义塾名录。阳光照进来,落在纸面。她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只要监管到位,百姓终究认得清什么是正道。”
裴砚放下笔,走到她身旁,一同看着窗外。宫墙之外,市井喧闹,学子读书声隐约可闻。
“你说,这些人里,将来会不会出几个治世之臣?”
“会有。”她说,“只要给他们机会。”
两人沉默片刻。
裴砚忽然问:“你是不是早就防着这一天?”
她没有马上回答。
昨日她收到夹墙名单时,心中已有警觉。家族危机背后,或许藏着更大的隐患。她不能只守一家,更要护一国。
“我只是不想,让同样的事再发生。”她说。
裴砚看着她侧脸,许久未语。
他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知道她为何总在平静之下藏着锋芒。
这时,宫人送来一份急件——北地某村发现残余邪教活动迹象,疑似有漏网之徒仍在暗中串联。
沈知微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
纸上写着:“近日有人夜间集会,口诵旧词,奉一木偶为师。”
她合上信,抬头对裴砚说:“还有尾巴没清干净。”
裴砚点头:“交给刑部,追到底。”
她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书案,准备拟令。
笔尖沾墨,刚落下第一字,门外脚步声急促逼近。
一名侍卫冲进殿内,单膝跪地:“娘娘!刚刚截获一封密信,来自岭南驿站,收件人署名‘明心先生’——正是已被查封的‘归真会’首脑化名!”
沈知微握笔的手顿住。
裴砚站起身,声音低沉:“打开。”
侍卫呈上信件。
她亲手拆开,展开只看一行,瞳孔微缩。
信上写着:“中原已破,七十二坛尽燃,只待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