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仍坐在珠帘之后,凤印盒放在膝上。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刚才那一声机械音还在脑中回响——
【系统启动:读取目标内心真实心声】
三秒倒计时开始。
她目光落在殿外东角门处。一名蓝袍小吏低头站着,双手交叠在前,像是在等传令。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宫门值守的人不会靠近金銮殿内廷。
三秒过去。
【调包海防图,今晚子时动手】
声音冰冷,带着急躁。不是朝臣,也不是兵部差役。这人是假的。
沈知微指尖压住凤印盒边缘,指节泛白。她立刻明白,这是裴昭残党混进宫来的奸细。他们勾结东瀛海盗,想换掉真正的海防图,让东海防线出现漏洞。一旦敌船趁夜登陆,刚登基的新帝根基未稳,必生大乱。
她不能声张。
现在百官刚退,太子已入侧宫更衣,裴砚正要前往勤政殿处理后续政务。若此时喊人抓差,只会打草惊蛇。这些人背后还有同伙,说不定已在沿海布阵。
她抬起袖子,掩住半边脸,低声对身旁内侍道:“去请陛下回来一趟,就说凤印还未归匣,需当面交接。”
内侍点头,快步离去。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裴砚折返,站在帘外。他没问原因,只低声道:“怎么了?”
沈知微掀开珠帘一角,声音极轻:“有人要换海防图。东瀛海盗和裴昭余党联手,计划今夜子时动手。”
裴砚眼神一沉。
“你确认?”
“我听见的。”她说。
裴砚盯着她片刻,知道她不会无端开口。从前她几次提醒,都是靠着那种谁也不懂的方式提前察觉危险。这一次也一样。
“是谁?”他问。
“外面那个传令小吏,蓝袍,左耳有疤。他是假的。”
裴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人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你打算怎么办?”
“先放他走。”沈知微放下帘子,“让他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海防图照常呈送兵部备案,一切流程不变。但真正的图要提前转交水师都督,沿海各哨即刻布防,封锁要道。”
裴砚点头:“你想引他们自己露出来。”
“对。他们既然敢来换图,就不会只派一个人。幕后主使一定等着消息。只要我们装作不知,他们就会按原计划行动。”
裴砚沉默两息,开口:“我会调禁军暗中盯住这个人。他出宫后,一路都不能断。”
“好。”沈知微说,“另外,让兵部今日加印三份副本,全都盖上官印,摆在明面上。让他们随便拿,拿走的一定是假的。”
裴砚嘴角微动,露出一丝冷意:“你这是逼他们自己跳进陷阱。”
“他们以为局势混乱,有机可乘。”沈知微声音平静,“但他们忘了,新帝登基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们现在最清醒。”
裴砚看着她,忽然压低声音:“你要小心。裴昭虽死,但他手下那些人疯起来什么都敢做。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我知道。”她打断他,“所以我不会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裴砚转身要走。
“等等。”沈知微叫住他。
他回头。
“别在宫里动手。放他出宫门再说。我们要的是顺藤摸瓜,不是打草惊蛇。”
裴砚点头,迈步离开。
沈知微重新坐定,手放在凤印盒上。她没有打开它,只是轻轻摩挲着盒盖的纹路。外面风有些大,吹得珠帘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
刚才那三秒的心声还在耳边。不是恐惧,也不是犹豫。那是执行任务前的决意,像刀锋划过铁器,干脆利落。
这种人,训练过。
不是普通细作,而是专门负责情报交换的老手。他们熟悉流程,知道什么时候能动手,也知道怎么避开巡查。
但她比他们更快。
她早就在等这一刻。自从裴昭死后,她就知道他的党羽不会甘心。这些人藏在暗处,等的就是皇权交接的空档。现在他们动了,反而给了她一网打尽的机会。
她抬手,招来另一名内侍。
“去传话给水师都督,就说太后口谕:东海七十二寨,每寨增派五十弓手,夜间巡哨加倍。所有进出船只,无兵部火签者,一律扣押。”
内侍领命而去。
她又叫住第三个内侍:“今日兵部呈图时,安排两名御史在场监收,记录用印时间、份数、流向。每一步都要留档。”
命令一道接一道下达,语气平稳,没有迟疑。
她坐在帘后,看似不动,实则已将整盘棋铺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影西斜,殿内光线渐暗。几名内侍进来点灯,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影子投在身后屏风上,拉得很长。
终于,一名暗卫从偏门进来,跪在帘外。
“那人出了宫门,往南街去了。禁军已暗中跟随,未惊动他。”
沈知微点头:“继续盯。他去哪,你们就跟到哪。等他接头,立刻围捕,但不要抓人,等我下令。”
“是。”
暗卫退下。
她靠在矮榻上,手指轻轻敲着膝盖。节奏很慢,一下,一下,像是在数时辰。
她知道,今晚会很忙。
但她不怕忙。她怕的是安静。安静意味着敌人还没动,意味着危险还在酝酿。现在他们动了,反而好办。
只要他们敢伸手,她就敢斩。
外面传来一声钟响,是申时到了。
她睁开眼,看向殿外天色。暮云低垂,风卷着落叶掠过汉白玉阶。
她忽然想起前世。那时她还是庶女,被关在偏院,连天气冷暖都要看别人脸色。如今她坐在这里,一句话就能调动千军万马。
不一样了。
她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沈知微了。
她是太后,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也是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谁想动她的儿子,动她的江山,就得付出代价。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一片开阔庭院,几棵老松树静静立着。远处宫墙上,巡逻的士兵影子一闪而过。
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座席。
“把今日所有进出宫门的名单拿来。”她说,“尤其是兵部、工部、户部这三个衙门的差役记录,我要亲自看。”
内侍应声而去。
她坐下,等。
烛火噼啪了一声。
她抬头,看见一只飞蛾扑进火焰,瞬间化为灰烬,飘落在地。
她没移开视线。
很快,名单送来。她一页页翻看,手指停在一张熟悉的姓氏上——
“林通,兵部绘图房差役,每日申时三刻入宫送图稿。”
她记得这个人。三年前她还在宫中当妃子时就见过他。老实巴交的样子,话不多,做事仔细。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容易被人利用。
她提笔,在名字旁边画了个圈。
然后写下一行字:查此人近半月往来账目、家中出入人员、是否曾离京。
写完,她合上册子,递给内侍。
“送去裴砚那里,加急。”
内侍接过,快步离去。
她重新坐回矮榻,手放在凤印盒上。
外面天完全黑了。
子时快到了。
她知道,今晚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