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进窗棂,青梧端着铜盆进来,水面上浮着一片薄雾。沈知微睁开眼,孩子正躺在身边,小嘴微微张着,呼吸均匀。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热的,很安稳。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昨夜的事像一场梦,又像一块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终于落地。陈医官伏诛,新律立下,没人再敢动皇嗣一根手指。她知道,这一关过了。
外头传来脚步声,轻而稳,是裴砚。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黄绸诏书,边角还沾着墨迹,像是刚写完就赶来。
“今日太子登基。”他说。
沈知微点头。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孩子才出生几日,朝局不稳,必须立刻确立新君,才能镇住那些还在观望的人。
裴砚把诏书递给她。她接过,没看内容,只问:“你准备好了?”
“我让礼部拟了仪程,百官已入宫候命。”他顿了顿,“你以太后身份垂帘,从今日起执掌凤印。”
沈知微低头看着孩子。他还那么小,闭着眼,像是什么都不懂。可从今天起,他的名字将刻在玉牒上,他的命运将与江山绑定。
她伸手抱起他,动作很轻。孩子动了动,没醒。她披上外袍,跟着裴砚走出凤仪宫。
宫道两侧站满了侍卫,一个个挺直腰背,目光低垂。阳光洒在石阶上,映出长长的影子。远处钟声响起,一声接一声,沉稳有力。
金銮殿前,文武百官列班而立。太子裴昭衍已在侧殿等候,穿着明黄龙袍,头上戴着冲天冠。他年纪尚幼,但站姿笔直,脸上没有慌乱。
沈知微抱着孩子走进偏殿。裴昭衍看见她,眼神一亮,快走两步上前,低声叫了声“母后”。
她点头,把孩子交到奶娘怀里,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凤印,放在案上。印面朝上,纹路清晰。
“今日你登基为帝,”她说,“我是太后,将在帘后听政。这不是为了揽权,是为了让你能安心长大。”
裴昭衍低头看着那枚印,声音很轻:“儿臣明白。”
外面鼓乐齐鸣,礼官高唱:“吉时已到,请新帝登殿!”
沈知微转身,走向东侧珠帘后的座席。那里设了一张矮榻,铺着红绒垫,旁边放着凤印盒。她坐下,帘子垂落,半遮住她的脸。
大殿中央,裴昭衍缓缓走上丹陛。他每走一步,都有钟鼓应和。百官跪地,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如潮水般涌来,震得梁上灰尘都似在颤动。
沈知微坐在帘后,目光平静。她看着儿子站在高台之上,接受群臣朝拜,心里没有激动,也没有骄傲,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踏实。
她知道,这江山不是谁赏的,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就在这一刻,她脑中忽然响起那个久违的声音——
【系统启动:读取目标内心真实心声】
三秒倒计时开始。
她没动,也没说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每日九次,用了一千多个日夜,从宅斗到宫争,从生死到权谋,每一次都是险中求生。
这一次,她想听一个人的心里话。
目标锁定:裴砚。
三秒过去。
机械音响起——
【江山为聘,共启盛世】
沈知微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殿外。裴砚站在丹陛之下,玄色长袍衬得他身形挺拔。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神情肃穆。
可她知道,刚才那八个字,是他心里最真实的声音。
不是权谋,不是算计,也不是帝王心术。是他想对她说的话,一直没说出口的话。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嘴角有了一点极淡的弧度。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任务完成】
【终极捕捉达成】
【心镜系统即将关闭】
她没觉得失落。这个伴随她重生、护她性命、助她夺势的系统,终于走到了终点。
它见证了她从弃女到皇后,从挣扎求存到执掌凤印的全过程。现在,它的使命结束了。
因为她不再需要靠“知晓”来活命。她已经站在了能决定别人生死的位置上。
大典继续进行。礼官宣读登基诏书,太子焚香祭天,受玉玺、接龙袍、定年号。
一切井然有序。
当最后一道仪式完成,百官再次跪拜,呼声比之前更加整齐洪亮。
“吾皇万岁——”
沈知微坐在帘后,手抚过凤印盒。盒子冰凉,但她心里是热的。
她想起前世,自己被按在祠堂地上,嫡母李氏冷笑着宣布她私通罪名成立。那时没人替她说话,连父亲都闭眼不看。
如今,她坐在万人之上,儿子是皇帝,丈夫是开国之主,她一句话能定人生死。
不是复仇,不是泄恨,而是秩序。
她要让这天下知道,女人也能治国,也能护江山。
殿外阳光正好,照在汉白玉阶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裴昭衍走下丹陛,经过裴砚身边时,停了一下。
裴砚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这个动作很小,几乎没人注意到。但沈知微看见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终于学会了放手。他把江山交给了儿子,也把未来交给了她。
仪式结束,百官退场。沈知微仍坐在帘后,没动。帘外脚步渐远,只剩几个内侍在收拾香炉和礼器。
裴砚走了进来,在帘外站定。
“你听见了?”他问。
她点头:“听见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站着。风吹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片刻后,他转身要走。
“裴砚。”她叫住他。
他回头。
“那句话,”她说,“我也想说给你听。”
他看着她,等下文。
她没说下去。
帘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起她的衣袖。孩子在奶娘怀里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微的啼哭。
裴昭衍站在殿门口,回望母亲。他看见她坐在珠帘之后,身影安静,却像一座山。
他慢慢走过去,站在帘外,轻声说:“母后,我记住了您说的话。”
沈知微看着他,点头。
“去吧。”她说,“去做一个好皇帝。”
裴昭衍转身,朝着宫道走去。背影小小的,却走得坚定。
沈知微伸手,打开凤印盒。印面朝上,四个字清晰可见:母仪天下。
她合上盒子,放在膝上。
外面传来更鼓声,已是午时。
阳光移到了殿角,照在一块斑驳的石砖上。那块砖裂了一道缝,缝里钻出一株细小的草,在风里轻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