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像是把自己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外面同学的窃窃私语、探究的目光、甚至偶尔投来的鄙夷眼神,都被隔绝在罩子之外,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从前她虽不算活泼,却也会在解出难题时对着同桌弯起嘴角,会在听到有趣的玩笑时眼里闪着光,可如今那份鲜活彻底消失了——
她的嘴角总是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下颌线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硬,连走路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急促,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被周遭的议论缠上。
她把所有清醒的时间都喂给了学习,清晨五点半的教学楼还浸在晨雾里,她的座位上就已经亮起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橘色的光打在摊开的竞赛题库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空荡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深夜十一点的图书馆,管理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她才会把厚厚的资料塞进书包,踩着月光往宿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又细又长。
她像是在跟自己较劲,要用密密麻麻的公式、写满演算步骤的草稿纸,把心底那些不能说的情绪死死压住,让大脑被知识点填满,就没空去想那些流言蜚语,没空去理会旁人的眼光。
可再完美的伪装,也有漏风的时候。课间总有同学看到,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握着笔的手悬在习题册上空,眼神却飘向了窗外——
远处的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可她的目光像是没有焦点,空得像蒙了一层薄纱的湖面,连风掠过树叶的动静都惊不醒她。只有凑得近了,才能看到她眼底藏着的疲惫,像揉皱了的纸巾,就算勉强展平,也能看出一道道细纹,轻轻一碰就会碎。
没人知道,这份恰到好处的脆弱,是她特意为“拿了钱就走的拜金女”人设留的缺口,是演给所有人看的戏码。
而傅凌川的情绪,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直白又汹涌地泼在所有人面前。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从前温和的眉眼像是被冻住了,眉峰总是拧着,眼底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连平日里说话的语调都冷得像冰。
有人好奇地凑过来问“傅少,你跟沈星辰真分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冰冰的眼神逼退;也有朋友心疼他,想拍着他的肩膀说句“别太难受”,换来的却是一句毫不留情的“滚”,那声音里的戾气,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往前凑。
篮球场上的他,更是像变了一个人。从前打球时,他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帅气,偶尔会跟队友开玩笑,进球后会笑着扬起手臂;可现在,他像一头被惹毛的猎豹,运球时力道大得能让篮球砸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要把地面砸出坑来。
他穿梭在球员之间,冲撞时毫不留情,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往下滴,砸在球场的塑胶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每一次跳跃、每一次投篮,都带着一股泄愤的狠劲,仿佛要把胸腔里憋得发疼的怒火、不甘、委屈,都通过这一次次的动作,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挤出去。
真正让全校炸开锅的,是食堂门口的那场冲突。那天中午,几个穿着名牌、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故意堵在傅凌川面前,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傅少,听说沈星辰拿了你家的钱,转头就跟你分手了?啧啧,这女人还真识时务,知道什么才是好的。”
“识时务”三个字刚落地,傅凌川的拳头就已经挥了出去。那力道大得惊人,对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得踉跄着摔在地上,嘴角瞬间破了皮,血丝顺着下巴往下流。傅凌川红着眼眶,像要吃人似的,还要往前冲,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是想把对方往死里揍。
周子睿和几个朋友吓得赶紧冲上去,一边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一边按住他紧绷的肩膀,连劝带拉地把他往后拖,嘴里不停喊着“凌川!别冲动!会出事的!”。直到对方被朋友扶着狼狈地跑开,傅凌川还在挣扎,胸口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上下起伏,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烧起来。
这场冲突像长了翅膀,不到一下午就传遍了整个校园。“傅凌川被甩后气急败坏打人”“傅少为了沈星辰,连形象都不顾了”的说法越传越广,再加上之前他在学校里的反常表现,“傅凌川被分手,伤得太深才性情大变”的传闻,彻底在校园里扎了根,连之前有些怀疑的人,都觉得这对情侣是真的走到头了。
林婉怡是从家里的佣人嘴里先听到这些消息的。那天她坐在客厅里喝茶,佣人收拾房间时,小声议论着“傅少爷在学校跟人打架了”“听说跟沈小姐有关”,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让助理去学校打听详细情况。
助理很快就把消息带了回来:傅凌川在学校里对人冷冰冰的,上课经常走神,篮球打得比以前凶了很多,还有食堂门口那场差点失控的打架,以及全校都在传的“分手流言”。
听着这些细节,林婉怡心里最后一丝疑虑——那点“会不会两人是装分手”的猜测,像被正午的阳光晒化的雪,一点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甚至特意等傅凌川晚上回家,装出一副心疼又无奈的样子,快步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语气轻柔地劝慰:“凌川啊,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感情这东西,强求不来。沈星辰既然选择了钱,放弃了你,你就别再跟自己较劲了,想开点,以后还有更好的。”
说这话时,她的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那是一种“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的得意。
她的目光扫过傅凌川疲惫的脸,带着“我早就看透这一切”的了然。在她看来,那个出身普通、可能会影响傅凌川前途的“麻烦”,终于被彻底解决了,儿子很快就能回到她规划的“正途”上,这让她心里格外舒坦。
所有人都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沈星辰拿着钱,顶着骂名继续读书;傅凌川慢慢走出失恋的阴影,回归从前的生活。可没人知道,在那些看似绝望、愤怒、冷漠的表象之下,藏着怎样紧密的联结,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当深夜来临,傅凌川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锁上门,确保外面没有人能打扰。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里那个加密的聊天窗口——这个窗口,除了他和沈星辰,没人知道密码,也没人知道它的存在。指尖落在屏幕上时,白天里所有的冰冷、暴躁、戾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温柔和心疼。
他会盯着屏幕,一字一句地慢慢打:【今天下午我路过你们教室,看到你坐在窗边发呆,阳光落在你脸上,你都没反应。星辰,委屈你了。再等等我,很快,我就能解决好所有事了。】发送成功后,他会握着手机,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到屏幕亮起,看到沈星辰的回复,他紧绷的肩膀才会慢慢放松下来。
而沈星辰的回复,永远那么简洁,却又充满力量。
她从不会说自己在学校里听到了多少难听的话,不会说解不出题时有多烦躁,也不会说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时有多难受,只会快速打下:【我很好,别担心我。你专心做你的事,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偶尔,她会在末尾加一个小小的星星表情,那个黄色的小星星,像在漆黑的夜里点亮的一点微光,悄悄告诉傅凌川: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我们一起等。
那张林婉怡以为能“买断”两人感情的支票,被沈星辰放在了书桌抽屉的最底层。她找了一本厚厚的《英汉大词典》,压在支票上面,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算计和逼迫都压下去。
支票没有被开封,也没有被丢弃,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这场精心策划的“交易”,见证着他们用漫天的流言蜚语,为彼此筑起的一道坚固的保护壳。
“分手”的消息,就像一层厚重的迷雾,笼罩在沈星辰和傅凌川的周围。这层迷雾挡住了林婉怡探究的目光,让她以为自己成功拆散了两人;挡住了校园里那些没完没了的闲言碎语,让他们不用再被人围着追问;也挡住了那些潜在的恶意,给了他们一个能暂时喘息的空间。
他们像两条被人强行拉断的线,一条在明处“疗伤”——傅凌川看似每天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暗地里,他却在偷偷收集林婉怡干涉公司事务的证据,联系父亲身边信任的老部下,一点一点积蓄着能与母亲抗衡的力量;另一条在暗处前行——
沈星辰顶着“拜金女”的骂名,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竞赛中,每天啃着厚厚的资料,刷着一套又一套的习题,朝着自己“考上理想大学、实现梦想”的目标,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走。
表面上看,他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早已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再也没有交集。可在无人看见的地底,那两条看似分离的线,却早已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拧成了一股绳,它们在黑暗里相互支撑、相互温暖,安静地等待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能破土而出,重新交汇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分开过。
只是,没人能预料到,这层用委屈、误解、伪装换来的暂时安宁,能维持多久。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危机,从来没有真正消失:林婉怡对傅凌川的掌控欲,只会因为暂时的“胜利”而变得更强;沈星辰的家人,会不会因为这些流言受到影响,会不会被人故意刁难;还有校园里那些没被彻底压下去的议论,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再次爆发……它们像藏在角落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着,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会猛地跳出来,将这短暂的平静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