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千川只觉得这一击如同巨人一拳正中自己,周围的一切瞬间湮灭只不过是顺手而为,只是这一下,尤其是拳头落下的那一刻,他感到整个世界都震动了一下,只是轻微的震动,自己便没了知觉。
一股异香在他心间萦绕,一丝星火在他眼中盛开,他忍受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爬起来,他感到浑身上下像是被某种力量锁住,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越发明显,只有一小部分力量得到身体的准许流出,勉强支撑他最为简单的动作。
天茫茫,地苍苍,举目无声尽悲凉。
不知道为什么,荒千川看着黯黑的世界,心中充满无尽的悲伤,漂浮着的悲伤一路蔓延,蔓延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无声又无息,这片无主之地的黑暗之中,开满了幽寂的花朵。
他举目四望,看不见光明,他踏步向前,心中却是群山万壑之巅跌落而下的失重感。
“我该怎么走?”荒千川深呼吸之后,便思考了这个问题。
前方无路,没有任何指引,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意味着失去方向,失去方向,便不能继续前进,不能继续前进,就只能待在黑暗的低谷之中苟延残喘。
他运转心法,心法不动,他打开心眼,心眼不见,现在唯一能够看见的,便是脚下这方寸之地。他蹲坐在原地,双手触摸着黑色的大地,这厚实的土地让他感到踏实,他继续触摸,甚至贴脸下去侧耳倾听,他听到了一些响动,那响动发出的声音,让他听到了曾经。
小丘山,无心夜。
\"村长爷爷,都这个时辰了,为什么怒晴还不叫啊?”年幼荒千川身上背着五捆柴,走在最前面,指着黑色的天空说道。
那上面空洞无物,仿若深渊,只有一层无比粘稠的黑色浆糊挂在上面,而这层黑色的粘稠物,始终在下滑后又被粉刷一层,层层叠叠,看不清内在。
“怒晴喜光,天是黑的,如何说得?”
“可这样,我们不就回不去了吗?”少年荒千川挠头问道,不过,他内心有些激动,因为,他看到村长爷爷放下了身后的九捆柴。
“想回去,寻一点光亮即可。”村长爷爷蹲在地上,伸手拍了拍地面。然后,他重新背起九捆柴,示意荒千川前进。
“可是,没有光,没有路,这怎么走啊?”荒千川回头,有些失望地看着村长爷爷。说好的寻光,也没看到任何的光,这世界,依然保持着绝对的黑暗。
“无光可依也要寻,无路可走也要走。”村长爷爷的回答,让少年荒千川根本就听不懂。
“哦……”少年荒千川完全听不懂,只是,既然村长爷爷让他继续走下去,那便走下去。
荒千川蹲下,伸出手在地上拍了拍,和从前一样,什么东西也没有改变。他深呼吸一口气,像以前那样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自信,也越来越平稳。曾经的景象再次出现,无数的星火在他踏出第三步的时候飘飞起来,它们映照着黑暗世界微小的面庞,只能凭借着无数细小如针尖的真相去拼凑潜藏着的完整的道路。
这条路被淹没在黑暗之中,却有无数的星火作为指引。这条不知道通往光明还是黑暗的道路,需要透过无数的星火和渺小的真相才能堆砌出部分的面貌。
只是这黑暗的面容,总是在少年荒千川的眼中不停地变换,明明这黑暗就是无比单调的样子,可是落入他的眼中,却拥有千变万化的样貌。
直到如尘埃一样细小的微光出现,让少年荒千川的目光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让他看得比之前更为透彻,尽管仍然是粘稠的黑暗掩盖着前方的道路。
“村长爷爷,这是什么?萤火虫吗?”少年荒千川问道。
“这是星火志,是那些不甘于生活在黑暗之中的英雄,用不屈的信念化作的火种。”村长有些疲倦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背九捆柴走在崎岖地路上让他感到劳累。
“那他们,都是什么人,现在,又都去了哪里?”一粒星火停在了少年荒千川的手指上,准确地说,是少年荒千川用手指主动触碰过去,它便留在了他的指尖。
这么神奇的东西,如此特别的存在,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他的指尖。它并不像油灯一样明亮,也不像火把那样外向,更不是火堆那样庞大。
它小小的,像一个芝麻粒,渺小是它的形状,内敛是它的性格,不屈却是它的声音。
少年荒千川感到它的心跳就和自己一样,他屏息去查看,观察,聆听,终于证实了这一切的时候,他感觉似乎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昏暗的星火不多,不仔细瞧,甚至都看不见,荒千川伸出手指,那微弱的星火便在上面停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荒千川有一种血液流入自身体内的温热。
到底是怎样的人,愿意化作如尘埃一样微末的星火。
“不知道……爷爷老了,眼睛看不清,川儿自己去看个一清二楚吧。”
荒千川收回伸长的手臂,将指尖的星火放在眼前细细查看,仿佛在和少年的自己确认看到的一切。
“看清楚了吗?”背着九捆柴的村长爷爷问道。
“看不清,但是我听见了!”荒千川回答道。
随着荒千川的前进,远处粘稠的黑暗一层又一层反复地粉饰着它的漆黑,它的确无比地黑暗,让荒千川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是,看不见,其实根本就无所谓,用心去听就够了,只要听得到,看得到,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他指尖的星火进入到了他的心间,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指引着他前进的声音。他无比地相信它,不为别人,只为那股自心间传涌到四肢的温热。
他嗅到了一股异香,这异香让荒千川的眼睛无比地明亮,让他于黑暗之中,摸索着可能存在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