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票号的青石板柜台前,账房先生正踮着脚,往高高的银库里搬账本。封皮上“半年存银账”几个字被磨得发亮,翻开最后一页,那个红笔写的“两”像块沉甸甸的银锭,压得纸页微微发皱。
“真有十五万两?”曹林站在库门前,看着账房先生用钥匙打开三道锁,里面码着的银锭反射出冷光,不由得挑了挑眉。他原以为半年能有五万两就不错,没想到翻了三倍。
账房先生指着分类账,笑得满脸褶子:“临江府的商人最实在,存了六万两,占了四成;豫州府的粮商存了四万五,三成;就连黑石部的首领们,也把皮毛换来的银子存了一万两,说‘断云寨的票号比草原的地窖安全’。”
曹林拿起黑石部的存款单,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巴图存银三千两”,忍不住笑了——这些草原汉子以前只信牛羊和皮毛,现在居然信起了纸做的票券,倒是新鲜。
“银子存着不动,就是堆石头。”曹林合上账本,目光扫过库房,“得让它活起来,生更多银子。”
他让人把十五万两分成三堆,每堆前都插着木牌:
第一堆木牌写着“借予工坊”,六万两。
铁匠坊的老匠头听说能借钱,揣着新画的线膛枪图纸就跑来了。“曹当家的,我想再添十座熔炉,雇五十个工匠,每月能多造五十支线膛枪!”他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银子,不出半年就能回本!”
曹林看着图纸,上面的枪管刻着更细密的膛线,还画了个能装五发子弹的弹仓。“行,借你三万两,月息两分。”
“两分?”老匠头吓了一跳,“存银才一分息,借银要两分?”
“高风险高回报。”曹林笑着说,“你造的枪能护着断云寨,这点利息不算多。要是赚了,多分你些红利;要是赔了……”
“绝不能赔!”老匠头梗着脖子,在借据上按了手印,抱着银子单子就往工坊跑,生怕曹林反悔。
酿酒坊的李掌柜也来了,提着新酿的果酒(用野葡萄做的,酸甜爽口):“我想在临江府开三家分店,再买两百坛坛子,把断云烧卖到省府去!借三万两,月息两分,保证连本带利还!”
他的借据刚签完,账房就算了笔账:六万两借出,每月利息一千二百两,比存银的利息(每月六百两)多了一倍。
第二堆木牌写着“贸易周转”,六万两。
诸葛红月拿着江南商路的地图,指着苏州、杭州几个点:“江南的丝绸和茶叶,在北境能卖翻倍的价。用六万两去收,运回断云寨,至少能赚三成。”
她让人押着银子,坐着快船南下。半个月后,船队回来,载着五十匹云锦(每匹在北境能卖二十两,成本才八两)、两百斤龙井(北境商户抢着要,一两能卖五钱),还有一船胭脂水粉(省府的官眷最爱,利润更高)。
聚宝市的绸缎铺刚挂出云锦,就被云州府的知府夫人包圆了,光这一单就赚了六百两。李掌柜的江南果酒配上龙井,在云寨楼推出“茶酒套餐”,每天能多赚二十两。
账房掐着指头算:六万两周转一次,三个月能赚一万八,平均每月六千,比放贷还狠。
第三堆木牌写着“储备金”,三万两。
这堆银子谁也动不了,锁在最里面的库房,钥匙由曹林和商政司账房各拿一把,要两人同时在场才能开锁。“这是压舱石。”曹林对所有人说,“哪怕天塌下来,这三万两也得保证能让商户兑到银子,不能砸了断云票号的招牌。”
三个月后,商政司的账房捧着算盘,在聚义楼算总账,噼里啪啦的响声引得不少人围观。
“借予工坊的六万两,每月利息一千二;贸易周转的六万两,每月赚六千;存银利息每月六百。”账房清了清嗓子,拔高声音,“每月纯利:一千二加六千减六百,等于六千六百两!”
“啥?六千六?”李掌柜手里的酒壶差点掉地上,“比我酿酒坊半年赚的还多!”
曹林却摆了摆手:“这只是开始。等工坊的枪卖出去,分店的酒赚了钱,江南的货卖得更火,利息和利润还能涨。”
他没说的是,这些银子一分都不是断云寨自己的——全是商户存的。用别人的银子赚钱,还不用担风险,这才是票号的厉害之处。
黑石部的巴图来兑银子(想换些铁器回去),看着票号里进进出出的商人,又看了看账房手里的算盘,摸着后脑勺问:“曹当家的,你这票号不打铁、不酿酒,咋比啥都赚钱?”
曹林递给他一碗断云烧:“因为银子和人一样,得让它动起来。你把银子埋在地窖里,它永远是那么多;你把它借给该用的人,让它变成枪、变成酒、变成丝绸,它就会生崽,越生越多。”
巴图似懂非懂,却记住了一句话:“跟着断云寨的票号走,银子能生崽。”回去后,他让部落里的人把更多皮毛运到互市,换成银子存进票号,说“让银子在断云寨生崽”。
半年后,断云票号的存款突破了二十万两,每月纯利稳定在九千两。商政司用这笔钱修了两座新的水泥桥,还在聚宝市盖了座两层楼的商铺,租给商户,又是一笔收入。
有天夜里,曹林站在票号的库房外,听着里面银锭轻微的碰撞声,像听着一串流动的河。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势力不是靠抢来的银子,而是靠让银子流动的规矩。当临江府的盐商、豫州府的粮商、黑石部的牧民,都把银子存在断云寨,把希望系在这张纸上时,断云寨的根基,就比任何城墙都牢固。
账房先生还在噼里啪啦地算账,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那声音里,藏着断云寨越来越响的底气,也藏着一个北境势力,用银钱和信誉编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