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都朝堂之上,关于南迁的争论持续了数日。女皇赫连岐心中早已清楚,文官集团所言非虚。狼已入羊圈,兖州虽暂得喘息,但北燕铁骑若放弃强攻,转而分兵绕行,阙都这座失去了北部屏障的都城,终究危如累卵。
她只是放不下帝王的颜面,难以亲口承认需要“仓皇南逃”,故而一直沉吟不决,需要臣子们再三陈请,给她一个体面的台阶。
最终,仍是左漪站了出来。这位新晋的禁军卫尉统领单膝跪地,声音沉毅铿锵:“陛下!玉体攸关社稷存亡,岂可立于危墙之下?提携玉龙为君死,是臣等本分!陛下乃东阙至尊,万民所系,不应沾染阶前风雪。南迁陪都,非为避战,实为稳社稷、安民心之策!臣左漪,愿率禁军护卫陛下及百官南下,誓死护卫銮驾安全!”
左家人再次表露忠心,且将南迁拔高到“为社稷”的高度,彻底全了赫连岐的颜面。女皇这才仿佛被说服,面露“无奈”与“欣慰”,缓缓颔首:“既如此……便依左爱卿及众卿所奏吧。南迁之事,交由太女与左爱卿共同督办,务必周全。”
南迁之议,就此尘埃落定。
然而,偌大阙都,不可能顷刻搬空,总要有人留下镇守,维持局面,甚至必要时与北燕周旋。就在众人猜测谁会接下这烫手山芋时,三皇女赫连献之出列,恭声道:“母皇,南迁事务繁杂,儿臣愿留守阙都,为您打理后方,筹措粮饷,稳定人心,以尽孝心。”
赫连岐看着这个一向精明、善于经营的女儿,脸色和缓了不少。赫连献之留下,确实能利用其商业网络为前线持续输血,且她并非武将,无权无兵,倒也让人放心。女皇温言道:“老三有这份心,甚好。那阙都便交给你了,万事谨慎,以稳为主。”
“儿臣遵旨!”赫连献之低头领命,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盘算。留在权力真空的阙都,于她而言,危机中未尝没有机遇。
南迁之事定下,另一事却始终悬而未决。
早在沉沙关陷落之时,更令人心神不宁的消息已是悄然送到了赫连岐的案头。
那是一封求救信。纸张是产自南疆一带的特有软韧皮纸,墨迹犹新。而信上的字迹,熟悉赫连玥的人不会不知道,赫连岐一眼便认出了,但她仍是怀疑,后续经几位侍奉过前朝的老臣辨认,确凿无疑——是属于消失了近二十年的前太女,赫连玥!
信的内容更是诡异非常。赫连玥在信中称自己身陷南疆某处,急需“母皇”派人救援,言辞恳切,仿佛她这二十年的失踪只是一场短暂的意外,如今正亟待回归母亲的怀抱。
可她口中的“母皇”,分明是早已崩逝多年的上一代女皇赫连箬!
这封信就像是凭空出现,带着二十年前的旧称和崭新的纸张,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与惊悚。赫连岐拿着这封信,手微微发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赫连玥!这个名字是她皇位之上最深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