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敏之被亲信护着,退到一处殿角,浑身浴血,看着顷刻间覆灭的“大势”,眼中尽是癫狂的不甘。远远地,她看到了被影卫护着、面色灰败的邱君娆。
邱君娆望着她,眼中情绪复杂万分,痛惜、绝望、无奈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决然。她一生忠君爱国,战功赫赫,晚年却接连遭受沉沙关之败、云州之弃的耻辱,如今更卷入谋逆……一世英名,尽付东流。她累了,也再无颜面苟活于世。
“殿下……保重。”她朝着赫连敏之的方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一句。
刀锋划过脖颈,鲜血迸溅,老将身躯缓缓倒下,用最惨烈的方式,试图换取赫连敏之一线生机——以自己的死,彻底斩断赫连敏之与邱家的联系,或许女皇会看在骨肉亲情上,留她一条活路,哪怕终身幽禁。
“外婆!”赫连敏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随即却化作更加讥讽的狂笑,“天真!哈哈哈哈!太天真了!赫连岐!我的好母皇!你容得下我吗?你会放过我吗?不过全你虚伪的颜面罢了!”
她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高处的赫连岐,用尽全身力气,将最恶毒的诅咒与秘密掷出:“你防女儿防臣子,夜不能寐!因为你心里清楚!你这皇位怎么来的?!你怕!你怕赫连玥回来!你怕当年你做下的……”
“放肆!”赫连岐脸色骤然惨白如纸,惊怒交加,厉声打断她,眼中杀机暴涨!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支弩箭不知从何处暗角疾射而出,“噗”地一声,精准地没入赫连敏之的咽喉!
赫连敏之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微微愕然地低头看向穿透自己脖颈的箭簇,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极度讥诮、仿佛“果然如此”的讽刺笑容,鲜血从她口中涌出,身躯重重倒地,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至死都望着赫连岐的方向。
现场一片死寂。只剩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赫连岐胸口剧烈起伏,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冷声道:“逆女猖狂,竟欲弑君!影卫救驾心切,失手射杀五皇女……将其拖下去。首恶已诛,其余人等,依朕之前所言,缴械不杀!”
一场轰轰烈烈的逼宫,最终以赫连敏之、邱君娆双双殒命、邱家彻底覆灭而告终。赫连敏之临死前那未尽的指控,是萦绕在每个在场者心头之间的疑惑,却在女皇冰冷的注视下,无人敢追问半句。
三日后,女皇才重新临朝。左漪护驾有功,擢升为阙都禁军卫尉统领,权柄大增。左家非但未因左相如的“罪责”受牵连,反而因这救驾之功更得圣心,一时风头无两,连太女一党都暂避锋芒。
盈月宫内,依旧冷清。
程青怀看着窗外似乎恢复平静的宫墙,淡淡问身后悠然翻书的赫连晓之:“这个结果,殿下可曾料到?”他特意加重了“料到”二字,“没想到,女皇陛下竟还会重用左家人吧?”
赫连晓之放下书卷,面色确实有片刻的沉凝。她算计了赫连敏之的反,算计了邱家的覆灭,甚至算计了女皇的影卫和必然的镇压,但左漪的临危救驾和事后备受重用,确实稍稍偏离了她的预估。
她抬眼看向程青怀,倒是很坦然:“意料之外。左家此番……不太一般。”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忽然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嘲弄,“不过,目的达到便好。说起来,我们的母皇……她做女皇,做得小心谨慎,处处提防;而做母亲嘛,倒是很成功——她成功地让所有的女儿,都对她怨入骨髓。”
程青怀眸光微动,看向她:“哦?殿下对陛下,又有何怨言?”
赫连晓之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无端让人发冷:“赫连敏之死到临头才敢扎在母皇心上的刀子,换做是我……只会做得更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