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节课的老师进了教室后,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便发现了坐在龙渊身旁的顾清辞。
老师愣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看错了,看了好几眼后,方才确认顾清辞的身份。
就在这时,顾清辞也察觉到了老师的注视。
她抬起眼眸,迎上老师惊讶的目光,非但没有丝毫局促,反而对着老师,唇角微弯,露出了一个极其清浅却足够明确的笑容,随后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老师也是人精,瞬间就明白了顾清辞的意思——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只是来正常听课的。
于是,老师脸上也迅速回以一个了然且温和的微笑,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即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爬楼梯上来的余曼终于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还沁出了一层薄汗——显然是爬了好几层楼,累得不轻。
可当她顺了顺气,目光下意识地往教室里一扫,正好与顾清辞投过来的那道冷冽眼神对上时,整个人都像是被冻僵了一样,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她不明白顾清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位同学,马上就要正式上课了,别在门口站着,赶快找个位子坐下!”讲台上的老师见她愣在门口,不由得开口催促道。
余曼这才如梦初醒,打了个激灵,慌忙低下头,避开了顾清辞的目光,飞快地窜到了离顾清辞最远的、靠近前门的角落里,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坐了下来,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墙壁里。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顾清辞,忍不住从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玩味和嘲弄的嗤笑。
她微微侧过头,凑近龙渊,用气声带着一丝戏谑说道:
“喂,你那个叫……好像是叫余曼的女同学……她好像特别怕我啊?看见我跟看见鬼似的。”
龙渊正在翻看这节课的讲义,听到她这话,头也没抬,耿直的属性再次发作,想也没想就把大实话说出了口:
“你这不废话吗?你老是冷着一张脸,眼神跟带冰碴子似的,谁看了不怕你啊?我之前看你,我也怕!”
在他看来,顾清辞这自带冰霜气场的模样,别说余曼了,换谁来估计都得怵三分。
顾清辞脸上原本还带着点看热闹的浅浅笑意,一听龙渊这话,表情瞬间晴转多云,紧接着彻底阴沉下来。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她想也没想,放在桌下的脚毫不犹豫地抬起,精准地踩在了龙渊的脚背上,还轻轻碾了一下。
“嘶——!” 龙渊猝不及防,疼得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扭曲了一瞬,差点就直接痛呼出声。
他好不容易才把冲到喉咙口的叫声给硬生生咽了回去,下意识地想把脚抽回来,可顾清辞踩得不算轻,一时竟没挣脱开。
龙渊只能用力将自己的脚从顾清辞的“镇压”下抽了回来。
随后他一边龇牙咧嘴地活动着吃痛的脚趾,一边脸上还得尽力保持着平淡无事发生的样子,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压低声音质问道:
“你……你踩我干什么?!神经病啊?”
“谁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什么时候冷着一张脸了?你给我说清楚!”
顾清辞冷哼一声,侧过头不满地瞪着他,语气又冷又冲。
“你现在不就冷着一张脸么?”
龙渊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两句,眼神扫过她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暗道:这还不算冷?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瞅见顾清辞眼中的警告之意越来越盛,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
深知这位大小姐脾气和战斗力的龙渊,非常识时务地闭上了嘴,把后面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他悻悻地撇了撇嘴,转过头,装模作样地翻开讲义,做出了一副“我要认真听课了,别打扰我”的样子。
顾清辞独自生着闷气,暂时也不想再搭理这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了。
她气鼓鼓地将目光从龙渊身上移开,却没什么听课的心思,只是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黑屏,借着屏幕的反光,悄悄地、认真地照起了镜子。
她左看看,右看看,蹙眉打量着自己映在屏幕里的脸——眉眼清晰,肤色白皙,表情……
这不是很正常吗?哪里冷了?明明就是很自然的放松状态!这个龙渊,简直就是个瞎子!
顾清辞越想越气,忍不住又狠狠剜了旁边那个“瞎子”一眼,这才稍稍解气。
龙渊虽然目光落在讲台和电子白板上,看似专注,但眼角的余光其实一直若有若无地关注着身旁的顾清辞。
见她被自己“气”了一通之后,似乎并没有真的动怒,也没有要立刻“报复”的迹象,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终于能将大部分注意力真正投入到课堂之中。
“同学们,今天这节课我们要重点赏析的是《诗经》中一首非常着名的作品——《邶风·击鼓》。这首诗出自于《诗经·国风》部分,以其深沉的情感……”
台上,老师对着电子白板上展开的文献和注解,引经据典,讲得抑扬顿挫,滔滔不绝。
台下,龙渊听得也很认真,时不时地在低声读两句,附和一下老师。
而坐在他旁边的顾清辞,就显得格外清闲,甚至可以说是无聊透顶了。
以顾家对她的培养标准,《诗经》这类经典,她早在八、九岁的年纪就已经在家庭教师的指导下熟读并深入理解过了,其中的典故、意象、情感内核,她都了然于胸。
此刻再听大学老师按部就班地讲解,对她而言实在是味同嚼蜡,毫无新意。
于是,顾清辞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姿势,纤细的手臂支在桌面上,手掌托着线条优美的香腮,脑袋微微歪着,视线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落在了龙渊的侧脸上。
龙渊其实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大帅哥,正面看只能说是俊朗,但从侧面角度看过去,侧颜却意外地很能打,眉骨分明,睫毛不算长但很密。
尤其是那双眼,专注地盯着课本时,瞳孔亮得像盛着星光,鼻梁不算特别高挺,却线条流畅,从山根到鼻尖过渡得恰到好处。
最惹眼的是他的下颚线,清晰又锋利,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滑动,带着一种莫名的张力。
顾清辞看得有些出神,脑子里忽然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个荒唐又无厘头的想法:
“这么清晰锋利的下颚线,如果压在……肩上,应该会很不舒服吧?”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顾清辞自己就先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微微发热,赶紧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暗骂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有些心虚地瞥了龙渊一眼,见他毫无察觉,依旧专注听课,这才松了口气。
顾清辞就这么呆呆地、肆无忌惮地看了龙渊好一会儿,直到觉得自己再这么看下去可能会让龙渊分心,才有些不自然地直起身子。
她扬起了下巴,视线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教室里游移,仔细“扫描”起班上的每一位同学。
男生们大多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要么埋头记笔记,要么偷偷玩手机,她几乎是一眼扫过就直接跳过,没什么兴趣。
目光落到女生身上时,她便多停留了几秒,眼神里带着点审视,主要是在比较她们的颜值和身材。
仔细地扫视了一圈后,她有些意外地发现,在这个班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女生中颜值最高、身材也最匀称好看的,竟然还是那个刚才被自己吓得落荒而逃的余曼!
不知为何,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顾清辞心里那股莫名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紧张感,竟然奇异地放松了许多,甚至嘴角还无意识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点胜利意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