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那种东西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服穿,有什么好在乎的?反正我是不在意!”
苏砚轻哼一声,扬起线条优美的脖颈,小嘴一撇,信誓旦旦地说道,一副浑然不把世俗眼光放在心上的模样。
“再说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们自己不说,谁会知道?”
她步步紧逼,走到龙渊面前,伸出纤细的食指,带着点嗔怪意味地戳了戳龙渊结实的胸口,仰起脸,眼中满是不解:
“而且我真正不明白的是,阿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呢?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交给别人来评判?”
“这不是别人看法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龙渊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轻轻拿开,语气依旧坚定。
“原则?呵呵!”
苏砚像是忽然被这个词点醒了什么,没有像往常那样胡搅蛮缠,反而眼神一亮,说出了一句听起来颇有道理、直击要害的话:
“一个人能死死守住所谓的‘原则’,往往只能说明,那个希望他打破原则的人,在他心里还不够重要!至少,还没重要到可以让他为之例外!”
“呃……我……话不能这么说……”
龙渊猝不及防,被她这番逻辑缜密的反击噎得一时语塞,大脑飞速运转,却愣是没立刻找到合适的反驳之词,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窘迫。
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回应,苏砚的下一波“攻势”又接踵而至。
只见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非常认真地看着龙渊的眼睛,抛出了一个尖锐的假设:
“阿渊,那我问你,如果今天让你晚上留下来照顾的人不是我,是顾清辞,你会答应吗?”
这个问题,龙渊倒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不会!”
“为什么?”苏砚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理由是一样的啊!这跟是谁没关系,是事情本身不合适!你觉得我会在这种原则问题上,偏袒或者区别对待谁吗?”
龙渊重重地点了下头,语气带着一种坦荡的自信。
然而,他心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发出了质疑:“真的不会么?”
听到这话,苏砚突然沉默了下来,低垂着眼睫,似乎在细细品味他话中的含义。
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轻轻点了点,语气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行吧,既然你不想留下来,那……就算了吧。”
龙渊愣了一下,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错愕。
这丫头,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这完全不符合她一贯不达目的便要胡搅蛮缠的风格啊!
然而,就在他刚松一口气,以为这事终于翻篇了的瞬间,却听到苏砚转过身,背对着他,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清晰听到的音量,自顾自地呢喃了一句,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惹人怜惜的脆弱:
“无所谓了……反正我每次花粉过敏,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晚上说不定还会复发,身上痒,喘不过气……唉,大不了……就自己一个人硬扛过去算了……家人不在身边,没人照顾就是这样的,这有什么办法呢……”
她一边用这种近乎自怨自艾的语调小声絮叨着,一边脚步缓慢地挪动到大门边,伸手“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
“你走吧,我不留你了,免得……免得你又觉得我是在胡搅蛮缠,不懂事。”
她转回身,声音突然提高了些,做出一副洒脱的样子,但眼神里又故意流露出一抹失落,就好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龙渊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幕“以退为进”的经典戏码,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
苏砚刚才那番“碎碎念”,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其中的弦外之音?无非就是在跟他玩心理战,想用“卖惨”的方式博取他的同情,让他心软妥协罢了。
这种招数,从他们小时候起,苏砚就用得炉火纯青,没想到如今大家都成年了,她竟然还在用!
而且,最让龙渊无奈的是,明明知道这是她的“套路”,但这招对他……确实还挺管用。
因为,即使理智告诉龙渊,苏砚大概率是在夸大其词,是在卖惨。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每次她花粉过敏时,都要折腾好一大阵,晚上症状复发也是很正常的事。
万一她真的不舒服,一个人在家出点意外……
所以龙渊犹豫了,哪怕苏砚的主动让他走,他也没有迈步离开。
“你不是想走吗?你不是不想留下来么?喏!我门都已经替你打开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苏砚见龙渊犹豫了,心里顿时欣喜不已,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甚至还加了一把火,主动催了起来。
龙渊看着她这副明明心里乐开花却还要强装大度的模样,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妮子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但经过刚才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心里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
“算了,今晚我睡沙发吧!”他转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略显无奈地说道。
苏砚听到这话,眸子瞬间亮得像盛满了星星,但她还是强压住几乎要溢出来的欣喜,故意拔高音量,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强调道:
“欸!这可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的啊!不是我逼你的哦!到时候可别又拿这件事来说我胡搅蛮缠、不懂事!”
“行了行了,别在那儿演戏了!你心里早就开心坏了吧?这套‘以退为进’的把戏,从穿开裆裤用到现在,还真以为我看不透呢?”
龙渊听着她这番欲盖弥彰的话,无奈地摆了摆手,没好气地笑道。
“什么演戏?什么以退为进?我哪里装了?”
苏砚忍不住反驳,但说着说着,那拼命抑制的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真是的……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也不演了,立马将门关上,锁了起来,然后直接笑眯眯地跑到了龙渊身旁坐下。
“阿渊,你真好!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就当是……对你‘深明大义’留下来的补偿,怎么样?”
龙渊一听“亲自下厨”四个字,瞳孔瞬间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脸上血色都褪去了几分,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
“不用了!真不用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晚饭还是我来做吧!你……你该干嘛干嘛去,看看电视,玩玩手机,都行!”
“为什么啊?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不就是偶尔酸了一点,辣了一点,咸了一点,或者偶尔苦了一点吗?这……这顶多算发挥不稳定,还称不上是黑暗料理吧?”
苏砚顿时不乐意了,撅起了小嘴,委屈巴巴地控诉。
龙渊一听她这“谦虚”的自我评价,顿时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酸、辣、咸、苦全齐活了,这还称不上黑暗料理?我告诉你,你做的饭和真正的黑暗料理之间,就只差了个‘黑’字!其他方面简直一模一样,毫无区别!求你了,大小姐,听我一句劝,为了我们俩的生命安全着想,你老老实实待着别动,晚饭我来解决!”
他之所以对苏砚下厨有如此巨大的心理阴影,完全是源于血泪的教训!
那是高三毕业后的暑假,有一天苏砚神秘兮兮地把龙渊叫到家里,信誓旦旦地宣布自己苦心钻研厨艺,已然大成,非要好好露一手款待他。
龙渊当时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期待和感动,于是满怀憧憬地答应了。
然而,当苏砚兴致勃勃地将几盘色泽诡异、气味独特的菜肴端上桌,龙渊怀着无比信任的心情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后,那一刻,他的人生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仿佛味蕾被处以极刑的恐怖体验!
难吃到爆!真的!
没吃过屎的真可以去试试苏砚做的菜,体验感绝对“终身难忘”!
说句难听的,你把屎丢给狗,它还会吃呢!但你要是把苏砚烧的菜端过去,狗绝对会嫌弃地扭头就走,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她的厨艺里就是有这么逆天!
苏砚似乎也被龙渊这番话勾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脸颊顿时浮起两抹尴尬的红晕,有些底气不足地小声辩解道:
“那……那不管怎么说,至少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嘛!难吃……难吃点又不会毒死人……”
“别!您这份心意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到时候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那才叫得不偿失!这事没得谈!”
龙渊抬手做了一个坚决制止的手势,语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苏砚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只好悻悻地撇了撇嘴,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就这样,龙渊在苏砚的出租屋里一直待到了晚上。
夜色渐深,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熄灯休息前,苏砚看着龙渊抱着被子在沙发上铺开,眼珠转了转,心里又生出一计。
她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期待的语气说道:
“那个……要不你还是去我房间吧?现在天气转凉了,夜里寒气重,你睡在沙发上,万一感冒了怎么办?我可不负责啊!”
“开什么玩笑?我睡你房间算怎么回事?就睡沙发,挺好的,你别瞎操心!”龙渊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不是啊!你又想歪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我房间打地铺!我又没让你跟我睡同一张床?你怎么老是把我想得那么……那么不矜持呢!”
苏砚立刻摆出一副被误解的委屈模样,咬着下唇,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急切。
“那也不用!睡沙发真的挺好,空间够大,你给我这床被子也挺厚的,冻不着,你就别瞎琢磨了。”
龙渊一边把被子摊开,头也没抬,不管她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不会进去睡的。
苏砚见龙渊像块木头一样油盐不进,心里气得牙痒痒,暗骂了一句“死木头!不开窍!”,但面上还是只能故作平静。
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又去抱了一床更厚实的毯子出来,默默放在沙发扶手上。
龙渊接过毯子,对站在一旁还有些不甘心的苏砚说道: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房间休息吧!记住,万一晚上身体哪里不舒服,过敏又犯了,直接喊我,我听得见。”
苏砚站在原地,看着龙渊动作利落地整理着临时的“床铺”,嘴唇微微张合了几次,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龙渊那副心意已决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默默走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到了凌晨两点。
卧室里的苏砚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像煎鱼一样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虽说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夜猫子,但苏砚平时生活还算规律,最晚到十二点也会强制自己放下手机睡觉。
可今晚不知怎么了,数羊、听助眠音乐、调整呼吸……各种方法试了个遍,大脑却异常清醒,毫无睡意。
心绪有些烦闷的她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冥想了一段时间后,她慢慢下了床,轻轻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朝门口走去,脚步非常轻,且没有开灯。
来到门边,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握住门把手,以最慢的速度轻轻拧动,将房门推开一道细细的缝隙。
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先将脑袋悄悄探了出去,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同时竖起耳朵。
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阿渊应该是睡熟了吧?”苏砚心里暗道。
下一刻,她推开门,轻轻地,慢慢地,一步一步朝客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