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有什么打算?”
木七安打开灯,将床上的张海侠抱到轮椅上,手指不经意地掠过他的衣襟,抚平被自己压出的褶皱。
张海侠装作没发现木七安的小动作,顺从地垂下眼睫,“七仔,你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木七安轻笑一声,忽然弯下腰,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将张海侠笼在自己的影子里。
他微微偏头,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强大的人主动示弱,确实很爽。但可惜,这一招对我没用。”
要知道,张海侠在以前被称为“南洋第一凶器”,他超乎常人的嗅觉跟雷达似的,能分辨出敌人的方位。
木七安不会因为张海侠无法站立,而去否定他曾经的辉煌。
张海侠不躲不闪,反而用手撑着下巴,迎上木七安的目光,唇边含着一缕狡黠的笑:“是吗?看来我的聪明才智,在七仔身上不管用了。”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夹杂着试探:“不过,七仔的卦象确实很准。我能逢凶化吉全靠你出手相救……需要我如何报答你呢?”
木七安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
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去香港吧,那里才是你大展身手的地方。”
木七安想起张海客,眼前张海侠笑起来那份运筹帷幄的神韵,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两个都是成精的狐狸,应该会很合得来。
“另外,香港的那群人,应该非常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我听你的。”
张海侠的手伸进口袋,指尖触到那枚冰凉的游戏币,轻轻收拢。
晚餐很丰盛,木七安不停给张海娇夹菜,堆得她碗里像座小山。
“大哥哥,我们要跟着船走吗?”
张海娇得了张海侠的示意,开始旁敲侧击地套木七安的话。
木七安动作一顿,瞥了张海侠一眼,默默夹起一块年糕放进他碗里,“吃点粘的,试试能不能把嘴黏上。”
木七安可以对孩子无限纵容,却不代表会放过背后出主意的人。
“这趟船的终点是厦门,但你们的目的地是香港。”
木七安放下筷子,思绪似乎飘远了些。
他想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张海盐将与张海琪联手追杀屠戮档案馆的真凶,军阀莫云高。
这人曾被张起灵的血所救,因此痴迷张家人的特殊能力,不惜用瘟疫逼出张起灵,如今与汪家沆瀣一气,大肆捕猎张家人。
木七安不确定自己会何时离开这条支线任务,对于张海侠和张海娇的去处必须提前安排好。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和一个孩子,只适合留在香港这个大后方。
张海客的能力很强,在香港立足应该不难,至于有没有组建起海外张家的势力,木七安相信只是时间问题。
“香港是个好地方。”
张海娇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点头,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
“是啊。”木七安被她逗笑,挑干净鱼刺,将鱼肉放入她碗中,“那里会成为你们的新家。”
“大哥哥,那你……不回家吗?”张海娇眨着眼问。
木七安的视线落向左手中指的那枚戒指。
他跟他们的离别不过月余,但对于蝎子小队来说,却是以年为单位的等待。
唯一值得庆幸的,他们都是张家人,拥有漫长的时间来承载这份思念。
“海娇,风要走,云该如何挽留?”
木七安问了她一个问题。
张海娇停下咀嚼,绷起小脸认真思考,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风是天地间最自由的存在,没有什么能困住它——
除非他自己愿意停留。
木七安拿起手帕,轻轻擦掉她嘴角的油渍,“你还小,这个问题可以留着以后问问香港的哥哥姐姐们。”
张海娇的资质不错,张海客他们会将她雕琢成一块真正的美玉。
一旁,张海侠的思绪停留在木七安的问题上,很多时候,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浴室有一个巨大的浴缸,木七安放满热水后开始喊张海侠。
等张海侠坐着轮椅进来,木七安靠在门边很自然地问:“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张海侠的脸颊被水汽蒸出薄红,“我有手,可以自己洗。”
“好的。”木七安毫不犹豫地转身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留下张海侠对着紧闭的门微微一怔,他原本还准备了几个不会显得太生硬的拒绝理由,却没想到对方走得如此干脆。
不是……难道不再争取一下吗?
张海侠虽然尊重自己的身体现状,但心底里,仍存着一丝不愿被全然视为残疾人的倔强。
可用一双腿换张海盐一条命,张海侠从未后悔过。
至少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人能替对方用脚去丈量世界。
等张海侠洗完,刚披上浴袍,浴室的敲门声便准时响起。
“怎么了?”
“拿了干净衣服。你一个人不方便换,我抱你出来。”木七安的声音隔门传来。
他总是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张海侠想,这份不动声色的温柔,想必曾让很多人心动吧。
晚风撩起窗帘,送入清凉的海的气息。
木七安将张海侠安置妥当,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在指间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
“你可以在房间里抽的。”张海侠说。
“你不喜欢。”
木七安留下一句话,叼着未点燃的烟走了出去。
甲板角落,海风迅速卷走烟丝燃烧的青雾。
木七安倚在阴影里,目光落在下层甲板那个忙碌穿梭的身影上。
他和张海侠所在的三层是富人区,而一层二层鱼龙混杂。
张海盐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脚步甚至有些凌乱。
木七安将这傻小子的慌乱尽收眼底。
张海盐的调查进度直接关系着张海侠的生死。
若不是木七安横插一手,事情早在张海盐登船的那一刻便尘埃落定。
想到这里,一个恶劣的念头浮上心头。
相比于等待命运再给张海盐安排一场痛彻心扉的刺激来逼他成长,不如由自己亲手操刀。
往人心口处扎刀子,本就是木七安最擅长的事。
别人的友情,有你是我的福气。
到了木七安这里,有你我是真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