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七安慢悠悠晃到火堆旁坐下,伸手烤火,顺便烘干自己湿漉漉的裤子。
张启山递来一杯热水,木七安喝得理所当然。
“不怕我下毒?”张启山侧过脸看着他。
木七安忽然笑了起来,那颗泪痣在火光下格外耀眼,“我有把握在毒发前杀掉你,你可未必。”
张启山闻言勾起嘴角,手指摩挲着腕间的二响环,目光却没有从木七安的脸上移开,“木爷好志气!”
堂堂的张大佛爷竟也被这副漂亮皮囊骗了去,这哪是什么易碎的琉璃美人盏,分明是把杀人的利刃。
张日山默默蹲在一旁添柴,火苗舔过山鸡,油脂滴落,噼啪作响,香气四溢。
木七安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张家人很适合野外生活,他望着烤鸡出神,不由得想起那个生活九级残废的张起灵,还有放野路上,排排坐等饭吃的小张们。
思绪飘远,漂亮的眼睛渐渐失焦,仿佛透过跳跃的火光看到了那群人的身影。
木七安的世界是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屋内只有一道苍老的背影。
门外人来人往,脚步声络绎不绝,他始终觉得那是过客匆匆,是需要他自己走向别人的讯号。
直到有一天,有脚步坚定地停在他的门前,按响了门铃。
【天喵精灵,我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我觉得心里……有些发胀?】
木七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摸出烟盒叼上一支烟。
薄荷味的清凉灌入胸腔,勉强压下那点陌生的情绪。
他抽烟的姿态很好看,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面容,平添几分朦胧的美感。
【人类的怀念偶尔且短暂,七安,有些回忆,只适合收藏。】
天喵精灵没说完后半句:有些感情,也只适合错过。
作为最了解木七安的存在,天喵精灵既希望他可以不再封闭自己,全身心感受人间的爱。
但它也清楚,木七安若是真的打开那扇门,就再也做不了无情无欲的神。
有了心,木七安会变成游荡人间的孤魂野鬼,风雨可侵、草木皆兵。
“别让他动情!”这是反派系统告诫天喵精灵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想什么呢?”
张启山一个响指打断木七安的走神。
木七安抬眼,直直撞进对方探究的视线。
随手将燃着的烟头掐灭,“你说鸡为什么不跟蜈蚣结婚呢?这样就有数不清的鸡腿可以吃了,新物种就叫鸡蚣宝,怎么样?”
原来是饿了。
张启山起身取下烤鸡,撕下一只肥硕的鸡腿,用树枝穿好,递到他面前:“尝尝?”
木七安接过鸡腿,犹豫片刻,突然笑眯眯递回张启山嘴边:“佛爷先吃。”
星星点点的月光落在木七安眼中皆是温柔。
张启山的眸光暗了暗,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滚烫的肉汁烫得他喉咙一紧,却面不改色道:“不错。”
“好嘞!熟了就行!”
木七安找人试完毒,开始美滋滋地抱着鸡腿啃。
张启山:……你礼貌吗?
木七安吃得急,烫得舌尖发麻,嘴里倒吸凉气还不忘继续咬,腮帮子鼓鼓得像只仓鼠。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张启山觉得此刻的木七安生动极了,主动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他。
“我没手,你喂我!”木七安理直气壮晃了晃油乎乎的爪子。
张启山一阵憋屈,自己简直是给大少爷当仆人来了,好好的剿匪硬是变成了郊游。
认命般将壶口凑近他唇边,张启山没这么伺候过别人,动作生疏,水流难免大了些。
水一下顺着嘴角淌下,木七安舍不得放下鸡腿,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满地瞪着他。
张启山的目光落在他湿漉漉的唇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抹去水痕。
“嘶——”木七安疼得缩了一下。
张启山指腹上有厚厚的茧子,蹭得他好疼,偏偏这人跟有病似的,一下比一下重!
他不就让张启山当了回小白鼠,这人至于这么报复他吗?
木七安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住那根手指,虎牙狠狠陷进皮肉里。
“啧,狗崽子!松口!”
木七安在见血前及时松牙,吐掉了张启山的手指,一脸得意。
张启山看着拇指上清晰的牙印,眼底深处墨色翻涌,却什么也没说,只撕了块鸡肉慢条斯理地吃。
一旁的张日山注意到吃完鸡腿还在吮着手指的木七安,默默把自己的鸡翅递给他。
“不用,我吃饱了,副官你吃吧!”
木七安没有那么自私,这群人是正八经的军人,他们剿匪也好,抗日也好,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这个年代,别说肉,连能吃上粮食都是奢望,木七安不会贪他们的口粮。
“真要跟我进山剿匪?战场不是儿戏。子弹不长眼,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秒就可能死在眼前。”
张启山天生属于战场,他带出来的兵也是如此。
但木七安太干净,像不该染血的白玉。
“军爷,明明是你不肯放我走,怎么到你嘴里,变成我自愿的了?”
木七安裹紧张启山的披风,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张启山摩挲着手上的牙印,这次的剿匪与以往不同,那个叫刀疤脸的土匪头子邪门得很,原先占的山头草木枯死、鸟兽绝迹,才逼得他们流窜到长沙附近。
他手下有懂邪术的能人,这一仗注定比以前的那些小喽啰难打些。
不然张启山也不至于将张家亲兵全调出来,就是怕一般的士兵抵抗不了邪术。
而木七安能从蛇窟里全身而退,证明他的血脉很纯。
这也是张启山将人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罢了,明天跟紧我。”张启山最终说道,声音不自觉放柔,“有我在,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张启山看着他几簇翘起来的呆毛,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
木七安不耐烦地偏头躲开,“你死我都不会死!”
张启山低笑一声,在他身旁躺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木爷什么都小,就是口气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