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鸣，水晶座椅突然变得不再冰冷，反而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座椅的结构，那些奇异的接口和管线、仿佛活了过来，细微的光流在其中奔腾。
林渊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温和但无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向下沉，沉入“方舟”的深处。
不再是黑暗，他“看”到了无数流淌的数据星河、庞大的结构蓝图，还有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
不属于他，属于那些建造者，绝望的战争、节节败退的防线、毅然启动“摇篮”计划的决绝，以及留下“方舟”和“钥匙”的最后希望。
【检测到‘契定者’共鸣！深度：百分之七！启动基础防御协议！】
舱室外的圆形大厅，灯光稳定下来。
墙壁上亮起新的能量纹路，一层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膜以“方舟”为中心迅速扩张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
星图上，那几个逼近的猩红光点撞在屏障上、速度明显减缓，如同陷入泥沼。
“他成功了！”哈肯惊喜地叫道。
萨尔瓦多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妈的，差点以为要完蛋。”
科尔斯紧盯着共鸣核心舱的门，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只有更深的凝重。
“百分之七……只够启动最基础的秩序场，拖延时间，远远不够。”
凯看着星图上那些虽然被减速，但依旧在缓慢突破屏障的猩红光点。“它们是什么？”
“规则的癌细胞。”科尔斯的声音干涩，“它们会分解接触到的一切，物质、能量、信息，甚至……时间。”
【秩序场强度下降至百分之九十二。预计完全突破时间：六标准分。】
屏障外，那猩红的光点开始扭曲、变形，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蔓延出无数触须般的暗影、啃噬着淡蓝色的光膜，光膜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
核心舱内，林渊的意识在数据的洪流中漂浮。
他看到了“概念武器”的图纸，复杂到超越理解。
他看到了启动它们所需的庞大能量和权限——远非他现在百分之七的共鸣度能够触及。
他“听”到了科尔斯的低语，透过“方舟”的网络传来。
“……不够……需要更深……强制共鸣……风险……”
强制共鸣？林渊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个词语。
相关的信息碎片从“方舟”数据库中被翻出——一种紧急状态下、通过超载“契定者”的神经接口，强行提升共鸣深度的方法。
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失败后果：意识溶解，脑死亡。
科尔斯在犹豫，外面的屏障又黯淡了一分，猩红的触须更加清晰。
林渊的意识没有任何波动，他“看”着那关于强制共鸣的数据流，然后，主动将自己的意识触角、伸向了那个代表着“确认执行”的指令节点。
没有征求同意、没有豪言壮语，他选择了风险。
【警告！检测到‘契定者’主动请求执行紧急协议‘深潜’！是否授权？】
大厅里，科尔斯面前的控制台弹出血红色的提示。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看向核心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失控的表情。
“他……”萨尔瓦多也看到了提示，瞪大了眼睛。
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哈肯捂住了嘴。
科尔斯的手指悬在“否决”选项上，颤抖着，他看着星图上不断被侵蚀的屏障、看着那代表着最终时限的倒计时。
他的手指落下，按在了“授权”上。【协议授权通过。执行‘深潜’。】
核心舱内，水晶座椅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目，所有的管线同时亮起，强大的能量脉冲沿着接口、粗暴地灌入林渊的身体。
“啊——！”
即使以林渊的意志，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剧痛，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抽出，放在能量风暴中撕扯。
他的意识被强行拽向“方舟”更深的底层，速度远超之前。
百分之十五……百分之二十三……百分之四十……
共鸣度在疯狂飙升、带来的负担也呈几何级数增长，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灵魂被碾碎重组。
更多的信息碎片冲击而来，关于“侵蚀”的本质、关于远古文明失败的根源，关于“钥匙”的真正用途。
“钥匙”不仅仅是开启“方舟”。
“钥匙”本身，就是一件武器，一件需要以“契定者”意识为核心，驱动“方舟”全部能量、发动的一次性概念打击。
【共鸣深度：百分之六十一！秩序场稳定！强度回升至百分之一百一十！】
大厅的屏障重新凝实，将那些猩红触须逼退了一些。
但科尔斯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看到了随着共鸣深度提升而解锁的终极武器权限说明。
他也看到了那条注释：【执行该打击需共鸣深度超过百分之九十，执行后，‘契定者’意识将与打击概念融合，不可逆转。】
萨尔瓦多凑过来，看着屏幕上的说明，声音发干：“……一次性？意识融合？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科尔斯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核心舱的门。
共鸣深度还在攀升，百分之七十三……百分之八十五……
林渊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和信息冲刷中，几乎要涣散。
他看到了科尔斯的记忆碎片，不仅仅是计划与牺牲，还有更深层的愧疚。
对“伊甸园”的、对林渊的，他看到科尔斯在留下这份意识备份时的犹豫与挣扎。
他也看到了“母亲”冰冷的逻辑底层，那一丝被科尔斯的“漏洞”和远古编码所扰动，最终促成他诞生的、非逻辑的“偶然”。
他不是纯粹的计划产物，他是一个意外中的意外。
【共鸣深度：百分之九十一！】【终极权限解锁。‘净化’协议准备就绪。】
核心舱的门滑开了，林渊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很稳，但脸色苍白得像纸，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生灭，那是过度负载的意识残影。
他看了一眼大厅中央的星图，屏障外，猩红的侵蚀实体依旧在疯狂冲击。
“林渊……”科尔斯开口，声音沙哑。
林渊抬起手，打断了他，他的目光扫过萨尔瓦多、哈肯，最后落在凯身上。
“萨尔，去三号能源接口，手动过载辅助能量核心，在我发出信号时、按下红色开关。”
“哈肯，守住通往核心舱的通道，任何未经允许的接近，包括‘他’，”林渊的目光瞥向科尔斯，“格杀。”
“凯，跟我去舰桥。”
命令清晰、冷静，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