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立在银绿光芒的核心,左眼的银色符文仍在匀速流转,每一道符文亮起时,都会在空间壁垒上划出一道浅痕——那是在精准引导神明灵的消融力,将其顺着山岩的纹理卸向深处,岩面的灰痕已蔓延到丈许高,细沙滑落的“簌簌”声成了此刻最沉闷的背景音。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根生的神明灵像藏在深海的暗流,表面看似被挡住,实则底蕴仍在不断涌动,若继续僵持到夜色渐深、天地生机减弱,局势随时可能逆转。
心念微动间,罗恩缓缓闭上左眼。眼睑落下的速度极慢,像在为一场“守转攻”的切换做着郑重的铺垫,随着眼睑的闭合,周身交织的银色空间光痕骤然收缩——从之前笼罩丈许范围的壁垒,变成紧贴身后护卫与端木瑛的淡蓝光膜,光膜薄得像一层蝉翼,却依旧坚韧,将偶尔逸散的消融力稳稳挡在外侧。与此同时,他将全部心神沉入右眼,那片蕴藏着生命海洋的翠绿光芒,瞬间变得愈发浓郁,瞳孔里甚至能看到无数草木生长的虚影,从嫩芽破土到大树参天,不过一瞬便完成了生命的循环。
他的右手缓缓垂下,掌心朝下,轻轻按在脚下的焦土上。那焦土还带着残火的余温,粗糙的颗粒硌着掌心,却在接触到生命能量的刹那,迅速变得湿润柔软——精纯的生命能量不再向外扩散,而是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春泉,顺着掌心的纹路,源源不断地渗入泥土深处。起初,泥土只是泛起一层淡淡的绿光,像蒙了一层翡翠色的薄纱;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隆起,细小的裂纹从罗恩的脚下向四周蔓延,裂纹蔓延的声音不只是“咔嚓咔嚓”的脆响,还夹杂着“簌簌”的细微摩擦,像是泥土里有无数生命在苏醒、在伸展。裂纹里渗出的绿光越来越亮,不是单调的耀眼,而是像有水流在其中涌动,甚至能看到微小的嫩芽在裂纹里瞬间成型,又在眨眼间长成半寸高的小草,草叶上的露珠还没来得及滴落,便已融入绿光,成为滋养更庞大生命的养分。
“咔嚓——咻!”
不同于岩石断裂的沉闷,第一根藤蔓破土时,带着草木生长的脆响与划破空气的锐啸。罗恩脚边的草环突然拔高,半寸高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茎秆上泛起莹绿色的纹路,像被精心雕刻的图腾;紧接着,无数翠绿的藤蔓从裂纹中猛地蹿出,每一根藤蔓的直径都足有手腕粗细,表面覆盖着细密的、泛着蚕丝般莹光的绒毛,绒毛在绿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微光;藤蔓顶端的嫩芽带着金属般的冷光,尖锐得能刺破空气,它们在空中灵活地扭动着,姿态像苏醒的灵蛇,却比灵蛇更具力量——扭动时,藤蔓的弧度带着一种碾压性的气势,速度快到带起风,“咻咻”的破空声在山谷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朝着山岩上的无根生快速缠绕而去。
这些藤蔓绝非普通的木遁术法。它们是罗恩将天地生机高度浓缩后的具现化形态,每一寸藤蔓里都流淌着近乎实质的生命能量——有一名护卫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精铁断刃,朝着一根靠近的藤蔓砍去,“当”的一声脆响,刀刃砍在藤蔓的茎秆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连绒毛都未曾断落;没等护卫反应过来,那藤蔓突然轻轻一缠,像有生命般绕住断刃,茎秆微微发力,“铮”的一声脆响,精铁断刃竟被直接绞成两段,断口处还泛着被藤蔓挤压出的热痕。藤蔓生长时,还带着浓郁的草木清香,这股香气不是单薄的青草味,而是混合了百花绽放的甜润与古树年轮的醇厚,不仅驱散了神明灵带来的刺骨寒意,甚至让山谷里之前被践踏的药田也重新焕发生机——被踩碎的凝露草重新挺立,叶片上的露珠泛着莹光;被劈成两段的月华芝,断面处重新长出白色的菌褶;连被连根拔起的血参,也在绿光的滋养下,重新将须根扎入泥土,暗红色的根茎上泛起鲜活的光泽。远处的断墙上,更是冒出无数细小的绿芽,芽尖顶着灰白色的墙灰,像在为这面残破的墙披上一件绿色的新衣。
无根生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从之前的凝重变成了一丝错愕。他没想到罗恩会如此果断地从“守”转“攻”,更没想到对方的生命能量能具现成如此难缠的形态。他立刻抬手,左手掌心朝下,右手掌心朝上,周身的神明灵力场骤然加强——原本泛着冷光的冰雾,瞬间变得浓密,像一道半透明的冰墙,将他牢牢护住,冰墙边缘甚至凝结出细小的霜花,霜花飘落时,还带着“叮”的细微声响。那些率先缠上来的藤蔓,刚触到冰墙边缘,顶端的嫩芽便迅速失去光泽,翠绿的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黄色,接着化作细碎的草木炁息——那些炁息像蒲公英的种子,泛着淡淡的绿光,在空中飘了两圈,便彻底消散在空气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可下一秒,无根生便发现自己低估了这藤蔓的韧性与生长力。
枯萎的藤蔓根部并未随着茎秆的消融而消失,反而在地面绿光的滋养下,迅速膨大,像鼓起的绿色气球;紧接着,新的枝芽从根部猛地冒出,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刚冒出来时不过手指粗细,眨眼间便长到手腕粗,且比之前的藤蔓更坚韧——茎秆上的绒毛变得更密,泛着的莹光也更亮,顶端的嫩芽甚至带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像是被淬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物质。更远处的地面上,又有无数新的藤蔓破土而出,它们不再是直线朝着山岩缠绕,而是呈螺旋状向上生长——有的从山岩底部的缝隙里钻出来,贴着岩壁生长,在灰黑色的岩面上留下一道绿色的痕迹;有的则在空中迂回包抄,贴着山谷的阴影移动,像潜伏的猎手,直到靠近无根生的脚踝,才突然加速,带着“咻”的锐啸,朝着他的小腿缠去。
神明灵的消融力的确在不断瓦解藤蔓,却渐渐跟不上藤蔓生长的速度——刚枯萎一根,就有三根新的藤蔓补上来;冰墙消融的范围越小,藤蔓缠绕的密度就越大。空气中的草木炁息越来越浓,甚至开始影响神明灵的力场:原本浓密的冰雾墙,厚度渐渐变薄,边缘的霜花开始融化,变成细小的水珠滴落;冰雾内部,消融力的流转也从之前的流畅漩涡,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波纹,偶尔有藤蔓的绿丝突破冰雾的缝隙,缠在冰墙上,绿丝不仅没有被消融,反而在慢慢渗透,将冰雾染成淡淡的绿色。
无根生的活动空间在不断被压缩。起初,他还能在山岩上随意移动,脚尖点地便能避开藤蔓的缠绕,墨色长衫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可随着藤蔓越来越多,山岩周围已被织成一张翠绿的“网”,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缠向他的手臂,有的绕向他的腰腹,有的则贴着山岩向上生长,试图封死他向上躲避的路径。他的脚步渐渐受限,只能小范围地躲闪,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去应对那些从阴影里冒出来的藤蔓。有一次,一根藤蔓突破了冰雾的缝隙,堪堪缠住他的墨色长衫下摆——那藤蔓的速度极快,等无根生察觉时,茎秆已勒出了一道深痕,虽在两秒后被神明灵消融,却也让他的动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这是他与罗恩交手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明显的“被动”。
罗恩依旧站在原地,掌心始终贴在地面,没有丝毫移动。他的呼吸平稳得像深潭,甚至比之前更慢,每一次吸气,都能感觉到天地生机顺着鼻腔涌入体内,再通过掌心注入大地;右眼的翠绿光芒愈发浓郁,瞳孔里不再是单纯的生命海洋,而是能清晰看到整片藤蔓生长的虚影——从破土到缠绕,从枯萎到再生,每一根藤蔓的动态都在他的眼底清晰呈现,像在瞳孔里形成了一个缩小的、生机勃勃的世界。他没有主动控制每一根藤蔓,只是将生命法则与天地生机深度绑定,让藤蔓凭借“生长本能”去缠绕目标——这正是生命能量最核心的优势:无需刻意操控,只要有生机存在的地方,就能源源不断地衍生力量,像一条永远不会枯竭的河流。看着无根生被藤蔓步步紧逼,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丝毫得意,只是在确保身后光膜稳定的同时,用最省力的方式,一点点打破这场僵持已久的对抗。
山谷里的景象渐渐变得壮观而震撼。无数翠绿的藤蔓在空中交织、缠绕,像一片快速生长的绿色森林,将山岩团团围住,藤蔓与藤蔓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只留下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在地面上,光斑里还能看到细小的绿丝在飘动;冰雾般的神明灵在藤蔓间闪烁,像被困在绿色牢笼里的冷光,不断消融着靠近的茎秆,却始终无法阻止藤蔓的生长,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冰雾的范围越来越小,颜色也越来越淡;远处的药田已恢复了生机,凝露草、月华芝、血参在绿光的滋养下茁壮成长,甚至有蝴蝶被草木清香吸引,从山谷外飞来,停在藤蔓的嫩芽上,翅膀扇动着,为这紧张的对抗添了一丝生机。
两种力量的碰撞,从之前的“法则僵持”彻底变成了“生长与消融的对抗”。而这一次,生命的“生生不息”显然更占上风——藤蔓还在不断生长,翠绿的范围越来越大;神明灵的消融力却在慢慢减弱,冰雾的冷光越来越淡。山岩上的无根生,已从最初的从容变成了明显的凝重,而站在绿光中心的罗恩,依旧稳如磐石,仿佛与这片生机融为一体,成为了山谷里最坚定的“生命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