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沉未沉,山谷里最后一批伤员的身影刚消失在林间小道尽头,罗恩便扶着草棚立柱,缓缓直起身。指尖还残留着为伤员调理经脉时的暖意,可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每挪动一步,都能感受到肌肉传来的酸痛——这是连续数日不眠不休救人的代价,眼底的青黑早已遮不住,连呼吸都比往常粗重了几分。
但他没有停下。
目光越过山谷的矮坡,望向远方那几处曾被厮杀席卷的战场方向——空气里似乎还飘来淡淡的腐臭,那是尸骸在温湿的暮色中开始变质的信号。罗恩太清楚了,大战之后,尸骸堆积、血气弥漫之地,最易滋生瘟疫。那些残留的尸毒会随着雨水渗入土壤,阴煞之气会缠绕在草木间,甚至连之前战斗中散落的诅咒余波,都可能与腐气结合,化作更凶险的疫病源头。一旦瘟疫爆发,别说刚经历战乱、元气大伤的异人界,就连周边的凡人村落,都可能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低声自语,抬手擦去额角的冷汗,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残存的炁劲。双脚轻轻一踮,身体便如同被气流托起的叶片,缓缓升空——起初还有些不稳,在晚风里微微晃了晃,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体内仅存的生命能量,才稳住身形,朝着最近的一处战场飞去。
越靠近战场,空气中的腐臭与戾气便越浓重。待飞到战场上空时,罗恩低头望去,心脏不由得一沉:碎石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尸骸,有的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有的蜷缩着,衣衫被血渍与泥土染成黑褐色;几具尸身的伤口处已开始流脓,白色的蛆虫在腐肉里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更有淡黑色的雾气在尸骸上方盘旋,那是尸毒与阴煞之气交融而成的瘴气,正顺着晚风,缓缓向远处的村落飘去。
没有半分犹豫,罗恩悬停在战场中央的上空,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这一次,他没有保留——体内残存的生命能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金色的光流从他掌心涌出,起初只是细细的几缕,很快便汇聚成磅礴的光团,在他头顶盘旋、膨胀,如同第二轮太阳,散发出温暖却不容置疑的净化之力。
“生命礼赞·净化!”
低沉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话音落下的瞬间,头顶的金色光团骤然散开,化作无数道细密的光雨,如同春日的甘霖,缓缓洒向下方的战场。
光雨落在尸骸上,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泛着黑紫色的尸毒,在接触到金色光芒的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般,化作一缕缕黑气,被光芒包裹着,缓缓升腾到半空,最终消散无踪;缠绕在尸身周围的阴煞之气,更是在光雨的笼罩下,如同被阳光照到的阴影,迅速退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甚至连那些在腐肉里蠕动的蛆虫,也在光芒的触碰下,停止了活动,渐渐化作无害的尘埃。
更令人惊叹的是,那些开始腐烂的尸身,在光雨的滋养下,竟以一种温和的方式加速分解——不再是散发恶臭的腐败,而是如同落叶归于泥土般,缓缓融入脚下的土地。肌肤、骨骼、衣物,都在金色光芒的包裹下,一点点化作细小的光点,渗入碎石缝隙,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只在原地留下淡淡的青草香气,取代了之前刺鼻的腐臭。
罗恩缓缓移动着身形,让金色光雨覆盖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从尸骸密集的中央区域,到藏在岩石缝隙里的残肢,再到沾染了血渍的兵器,每一处都被光芒细细冲刷。他的额角不断有汗珠滑落,砸在下方的光雨里,瞬间化作细小的光点,可他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咬住牙关,维持着光雨的输出。指尖的金色光芒渐渐变得黯淡,身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的意识,好几次都差点从半空坠落,可他看着下方渐渐恢复洁净的战场,终究还是强撑着没有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片沾染尸毒的碎石被光雨净化,罗恩才缓缓收回双手。头顶的金色光团渐渐散去,只余下几缕淡淡的金光,在夜风中打了个旋,便消失不见。他悬停在半空,低头望去——原本尸骸枕藉、戾气冲天的战场,此刻已变得干净整洁,碎石地上甚至有几株嫩绿的草芽,在晚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宣告生机的回归。空气中的腐臭与瘴气彻底消散,只剩下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气息。
他微微松了口气,身体的脱力感再也无法压制,缓缓朝着地面坠落。好在下方的草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轻晃动着,化作一缕淡淡的绿光,托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平稳地落在地上。
罗恩靠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大口喘着气,指尖的光芒彻底褪去。但他的心里却无比平静——他知道,自己又阻止了一场灾难。这场可能席卷各地的大范围瘟疫,在萌芽阶段便被彻底消弭;这片饱经战火与死亡的土地,终于得以摆脱尸毒与戾气的纠缠,重新孕育生机。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草芽的清香,拂过他满是汗水的脸颊。罗恩闭上眼睛,疲惫感渐渐淹没了他,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这或许就是守护生命的意义,不仅是在战火中拉回濒死的人,更是在战后,为这片土地扫清阴霾,让生机得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