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像一张浸了墨的黑布,猛地捂住了整个端木家族驻地。
方才还震得廊柱发颤的喊杀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炁劲爆炸的轰隆声,此刻全被掐断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风都像是不敢穿过这片战场,只在远处残破的窗棂外绕了个圈,发出极轻的“呜咽”声,却连踏入这方空间的勇气都没有。地面上,断裂的刀身还保持着刚落地时的倾斜角度,飘落的布片悬在离地面半寸的地方,连溅在青石上的血珠都没再滚动——罗恩布下的空间场还未散去,银蓝色的光晕在空气里若隐若现,像一道无形的禁令,将所有动静都锁在了凝固的时间里。
落针可闻。
这话在此刻竟不是夸张。玄色劲装的汉子们攥着半截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颤音;青色道袍的修士们垂着头,能看见道冠上垂落的玉片在微微发抖,玉片碰撞的“叮叮”声,在此刻听来却像催命的铃;连端木家的子弟们,也忘了欢呼,忘了喘息,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空中的罗恩,握着法器的手还保持着防御的姿势,掌心却全是冷汗——他们和袭击者一样清楚,刚才那神鬼莫测的手段,有多恐怖。
那不是蛮力的碾压,而是精准到极致的掌控。那么多柄兵刃,那么多件衣物,材质不同,位置不同,却在同一瞬间被齐齐切断、划开,断口平滑得像用千年寒铁精心打磨过,连最细的布纹都没被扯乱半分。更可怕的是,那无形的力量像长了眼睛,避开了所有人的皮肉,哪怕是离刀刃最近的端木子弟的脖颈,离布切口最近的修士手腕,都连一丝油皮都没伤着。
“若是……若是那力偏了半分……”有个穿短打的武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身体猛地一颤。他想起刚才自己挥拳时,离那道布切口不过寸许,若是罗恩的力量稍有偏差,此刻断开的就不是他的衣襟,而是他的喉管,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冷汗就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滑,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战场上,竟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贪婪的火焰,早被这冰水般的恐惧浇得连灰烬都不剩。刚才还在为抢灵药、夺秘法红着眼的人,此刻眼里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他们看着空中那道衣袂飘飘的身影,像看着一尊执掌生杀的神只——对方连一根手指都没动,就轻易瓦解了所有人的攻势,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异人”的所有认知,是他们连仰望都觉得胆寒的存在。
“撤……快撤!”
终于,一道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说话的是个玄色劲装的小头目,他刚才被罗恩的目光扫过,此刻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话音刚落,便率先转身,踉跄着往驻地外跑,连掉在地上的半截弯刀都忘了捡。
这声喊像一道惊雷,炸醒了沉浸在恐惧里的众人。袭击者们如同退潮的海水,朝着各个方向慌乱后退,脚步杂乱地踩在断裂的兵刃和布片上,发出“哐当”“沙沙”的声响,却没人敢回头看一眼。有个修士跑得太急,被地上的断剑绊倒,摔了个嘴啃泥,却连疼都顾不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跑,道袍的下摆被扯破了一大块,露出的小腿上还沾着血污,却丝毫不敢放慢速度——他们怕,怕那道悬在空中的身影突然改变主意,怕那无形的利刃突然落在自己背后。
只有寥寥三四人,还站在原地没动。一个是穿青色道袍的中年道人,他修为在这群人里算高的,此刻正咬着牙运起炁息,青色的炁光在他周身缓缓流转,眼神里满是不甘与侥幸——他不信对方真能做到“断筋折骨”,觉得或许是刚才的手段只是唬人的把戏;还有两个是玄色劲装的刀手,他们是之前砍伤端木子弟最狠的人,知道就算跑了,日后也可能被端木家报复,索性想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找到罗恩的破绽。
可他们的念头刚冒出来,变故就发生了。
那中年道人周身的青色炁光突然一顿,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似的,再也无法往前流动半分。紧接着,他便觉周身的空间猛地一紧,像是有无数根细针从四面八方扎来,四肢的关节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伴随着“咔吧”的轻响——那是关节被强行错开的声音!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提了起来,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朝着远处的空地甩去。半空中,一道淡蓝色的空间涟漪突然出现,将他的身体裹住,下一秒,他就重重地摔在十丈外的草地上,“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只能躺在地上发出“嗬嗬”的哀嚎。
另外两个刀手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就要跑,却已经晚了。他们只觉脚踝一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抓住了似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去,后腰撞在廊柱上,发出“咚”的闷响。还没等他们爬起来,空间的压力便落在了他们的肩膀上,“咔吧”“咔吧”两声,肩膀的关节被错开,剧痛让他们眼前一黑,紧接着便被同样的空间涟漪抛了出去,摔在中年道人的旁边,三个人的哀嚎声混在一起,却没敢再往前挪一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剩下的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些还在往门口跑的袭击者,此刻跑得更快了,连脚步声都不敢太重,生怕引起罗恩的注意。端木家的子弟们,此刻才缓缓松了口气,握着法器的手垂了下来,有人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却还是强撑着站着——他们知道,这场危机,终于过去了。
空间场的银蓝色光晕渐渐淡去,悬在半空的罗恩,缓缓落在了地面上。他的衣袍依旧整洁,没有沾染上半点血污,仿佛刚才那场威慑,对他而言不过是抬手间的小事。地面上,断裂的兵刃、飘落的布片终于落在了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战场彻底安静了。
不是刚才那种被空间场冻结的寂静,而是带着绝对服从的寂静。剩下的几个人,无论是袭击者还是端木家的人,都不敢轻易说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有远处那三个被错开关节的人的哀嚎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却像是在为这场寂静做注脚——提醒着所有人,刚才那绝对的武力,不是幻觉,而是能轻易夺走他们性命的现实。
风终于敢吹进战场了,卷起地上的布片,掠过罗恩的衣摆,却没带走半点紧张的气息。这片曾经浸满鲜血与混乱的土地,此刻只剩下无声的敬畏与服从,在绝对的威慑面前,所有的贪婪、不甘、侥幸,都成了可笑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