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村的深夜,比白日更显静谧。山风早已歇了,只留虫鸣在院墙外轻轻絮语,像怕惊扰了这满村的沉睡。唯有陆砚辞书房的那盏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窗棂,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投下一方小小的光晕,像一块被夜色捧着的琥珀。
书房不大,靠墙的书架上堆满了书,一半是翻得卷了边的古籍——有《射雕英雄传》的线装原版,有记载敦煌壁画的画册,还有几本手写的民间故事集;另一半是现代的影视理论书,书页间夹着各色书签,有的是晒干的野菊花,有的是孩子们画的植物颜料小画。书桌摆在窗边,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布上摊开的纸页,却与往日的综艺策划案截然不同——最上方是一份装订整齐的草案,封面上用钢笔写着《江湖志·射雕篇》影视化改编方案,字迹遒劲,带着几分书卷气;旁边散落着几张画纸,是科幻小说的概念设定稿,纸上用铅笔勾勒着奇异的图景:有以三星堆金杖为原型的星际导航仪,有裹着敦煌飞天纹样的机甲,还有悬浮在云海中的东方楼阁,楼阁的窗棂里透出暖光,像把云栖村的晨雾搬进了未来。
陆砚辞坐在木椅上,后背靠着垫了粗布的靠枕,手里捏着一支钢笔,正低头看着《射雕英雄传》的原文。书页上画满了红色的批注,“郭靖守襄阳”那一页,旁边写着:“侠之大者,非独武功高强,更在‘守’字——守家国,守百姓,守本心。此处戏份需弱化武打炫技,强化市井烟火:比如战前郭靖帮老百百姓修补屋顶,战时与士兵同食糙米饭,让‘侠’落在实处。”他指尖划过“蓉儿”二字,想起云栖村的张婶、李奶奶,忽然在旁边添了一句:“黄蓉的聪慧,可多添生活细节,如她教村民做竹蜻蜓、用野菜做点心,而非仅靠计谋,更显鲜活。”
桌角的白瓷杯里,泡着的菊花茶已经凉了,他却浑然不觉,目光从原文移到改编方案的“文化内核”部分,笔尖在纸上轻轻点着:“需融入宋代市井文化——勾栏瓦舍的说唱、街头小贩的吆喝、百姓的衣饰纹样,让江湖不只是侠客的战场,更是烟火气的人间。”他忽然想起白天帮王大叔改木雕样式时,王大叔说“老手艺得连着生活才活”,其实改编名着也是一样——不能只守着“经典”的壳,得把文化的根扎进真实的生活里,才能让观众觉得“这江湖是真的”。
放下钢笔,他拿起旁边的科幻设定稿,目光落在那张“敦煌机甲”的画纸上。机甲的肩甲上刻着飞天的飘带纹样,手臂处的装甲像莫高窟的藻井,连能量核心的形状都参考了月牙泉的轮廓。他用铅笔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东方科幻,非‘西方机甲+东方符号’的堆砌,而是让科技带着文化的魂——比如机甲的能源来自‘五行’,导航靠‘星宿’,操作界面是水墨风格,让未来里藏着古人的智慧。”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书桌,落在画纸上,把机甲的影子拉得很长。陆砚辞往后靠了靠,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思绪飘到了林舟说的周明远——那个靠资本堆流量、靠剧本造热度的人,此刻或许正在豪华的办公室里,对着报表计算如何用明星和热搜赚快钱。可陆砚辞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战场,从来不在财经版面的股权变动里,不在八卦头条的炒作新闻里,而在这书桌的笔墨间,在每一个被反复打磨的剧本细节里,在每一帧追求极致的画面里,在每一个能触动人心的故事里。
周明远要的是“热度”,是转瞬即逝的流量高峰;而他要的是“长久”,是能留在观众记忆里的文化印记——是郭靖守襄阳时的家国情怀,能让观众想起“责任”;是敦煌机甲里的传统文化,能让年轻人看见“东方之美”;是云栖村手艺人的故事,能让人们记得“真实的温暖”。这些东西,不是靠资本能买来的,不是靠热搜能炒热的,只能靠一笔一划地写、一帧一帧地拍、一点一点地打磨,像云栖村的竹子,慢慢扎根,慢慢生长,才能长出经得起时间检验的模样。
他拿起钢笔,在《江湖志·射雕篇》方案的扉页上,又添了一句话:“以文化为骨,以生活为魂,以创新为翼,塑东方史诗。”写完,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窗外的虫鸣似乎更轻了,月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墙上,与书架上的古籍、桌上的设定稿叠在一起,像一幅安静的画。
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小吴发来的消息,附了一段剪辑好的vlog片段——张婶泡竹篾的手在晨雾里动着,竹篾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字幕写着“云栖村的竹编,泡三天,等一场耐心”。陆砚辞笑着回复了一个“好”字,又抬头看向桌上的方案和设定稿。
深夜的书房里,笔墨还在纸页上留着温度,新篇的序曲,早已在这静谧的时光里,悄悄流淌——它不是为了对抗谁,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只是为了把心里的文化、眼里的生活、梦里的创新,变成能打动人心的作品,变成能留在时光里的印记。而这,才是他真正想守护的东西,比名利更重,比风浪更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