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云栖村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裹住,雨点像被谁从天上往下泼,砸在灰瓦上发出“噼啪”的响,溅起的水花顺着瓦檐往下淌,在窗台边汇成细流,把玻璃蒙得一片模糊。风裹着雨丝往门缝里钻,带着山间的凉意,却刚好把白天的燥热都吹散了。村里的狗吠声、鸡叫声早被雨声盖过,只剩下雨点敲打的节奏,均匀得像天然的白噪音。
陆砚辞的书房却亮着暖黄的灯,灯光透过蒙着薄水汽的窗户,在雨夜里晕开一小片柔和的光。书桌靠窗放着,上面铺着泛黄的稿纸,稿纸边缘沾着点墨渍——是白天写东西时不小心蹭到的。他坐在木椅上,手里握着支钢笔,笔尖悬在稿纸上,却没立刻落下,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里,像是在琢磨什么。桌角放着杯刚泡好的热茶,水汽袅袅地往上飘,在灯光下凝成细小的水珠,落在稿纸上,晕开浅浅的圆痕。
过了会儿,他才收回目光,笔尖落在稿纸上,墨水顺着笔尖缓缓晕开,一个充满东方韵味的科幻世界,随着字迹慢慢铺展:
“林星的手指落在‘太极号’控制台的玉质按钮上,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这是飞船最特别的地方,没有冰冷的金属按键,只有嵌在木质地板里的太极纹路,阴鱼眼是淡蓝色的阴性能量槽,阳鱼眼是暖红色的阳性能量槽,两者在控制台中央旋转交织,像活着的生命体。‘准备空间跳跃’,他对着通讯器说,同时按下玉钮。瞬间,飞船中央的太极图猛地亮起,阴性能量与阳性能量在槽内碰撞,发出‘嗡’的低响,不是机械的轰鸣,而是像古寺里的钟声,沉稳得能镇住星际乱流。船身周围的星云开始扭曲,形成一道黑白交织的光带,那是阴阳能量撕开的空间通道,‘太极号’像条灵活的鱼,顺着光带滑进去,没有颠簸,只有窗外的星云像水墨一样流动……”
“当他在‘玄泽星’着陆时,最先看到的不是金属废墟,而是一片泛着淡青色的硅基森林——树干是透明的硅晶,枝叶像玉石雕琢的,在星光照下泛着柔光。然后,他看到了那头‘白泽’:硅基身体比想象中更修长,背上的纹路像从《山海经》古图里拓下来的云纹,淡青色的硅晶上嵌着细碎的光点,像夜空中的星;头部有一对弯曲的角,不是尖锐的金属,而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流动的能量波;它没有嘴,却能通过角尖释放的淡蓝色能量,直接将意念传到林星的脑海里,没有复杂的词汇,只有清晰的情绪和画面——像是在展示这颗星球的历史,从硅基生命的诞生,到与星际访客的相遇,像一场无声的叙事诗。林星突然想起古籍里写的‘白泽能言,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事’,原来在遥远的星际里,这种‘通晓’不是神话,而是硅基生命进化出的特殊能力……”
钢笔在稿纸上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字迹却依旧工整,偶尔有墨水蹭到指尖,他也没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窗外的雨还在下,雨点敲打的节奏,刚好和他写字的频率重合,像是在为这个新世界伴奏。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黄垒端着杯热茶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块刚烤好的红薯,热气腾腾的。他原本是想给陆砚辞送点吃的,路过书桌时,眼角瞥见稿纸上的内容,脚步顿了顿,好奇地凑过去:“砚辞,你这写的是科幻?怎么还有太极、白泽这些东西?”
陆砚辞放下钢笔,指尖在稿纸上轻轻敲了敲,语气里带着点思考的认真:“垒哥,你平时看科幻电影或小说,是不是觉得大多都是西方的路子?比如飞船是钢铁机甲,动力靠核能或反物质,故事要么是星际战争,要么是外星入侵,核心是‘力量’和‘征服’。”
黄垒点点头:“是啊,之前看的某部大片,飞船全是金属的,打起来轰隆隆的,确实没见过用太极当动力的。”
“我就是想试试不一样的。”陆砚辞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我们的文化里,有很多能做科幻内核的东西——太极讲‘平衡’,不是靠暴力打破规则,而是用阴阳相生相克的智慧利用规则,比如‘太极号’的空间跳跃,不是强行撕裂空间,而是顺着能量的节奏开辟通道,这比单纯的‘硬闯’更有东方智慧;还有《山海经》里的异兽,不只是‘怪物’,它们身上有‘万物有灵’的理念,比如那头白泽,它的‘通万物之情’不是超能力,而是对‘生命平等’的诠释——不管是碳基生命还是硅基生命,都能通过某种方式沟通。”
他顿了顿,拿起钢笔在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太极图:“我想做的不是‘科幻加东方元素’的浅层结合,比如给飞船贴个太极贴纸,给外星人起个中式名字,而是把东方文化的根扎进科幻里——用我们的哲学思想做动力核心,用我们的神话意象做生命设定,让科幻故事里有东方的‘魂’,告诉大家,科幻不只有西方的机甲战舰,我们的文化底蕴,同样能撑起宏大的星际想象,而且会有不一样的魅力。”
黄垒听得若有所思,手里的红薯都忘了吃,过了会儿才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挺想看看这‘太极号’飞起来的样子,还有那只硅基白泽,肯定比金属怪兽有意思。”他放下热茶,没再多打扰,轻轻带上门,把书房的安静和雨夜里的科幻世界,留给了陆砚辞。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林舟来书房找陆砚辞拿东西,看到桌上的手稿,忍不住翻了几页,越看越惊讶,掏出手机把其中描写“太极号”和“白泽”的片段拍了下来,发给了国际科幻协会的负责人马克——之前因为《凡人寻仙录》的海外版权,两人有过联系,马克一直很关注陆砚辞的创作。
没过多久,马克的回复就来了,消息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惊讶与期待:“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科幻创作思路!之前接触的东方科幻,大多是把武侠、仙侠和科幻简单结合,比如‘会飞的机甲侠客’,但陆先生的作品完全不同——他把太极的哲学思想作为飞船动力的核心设定,把《山海经》的神话意象转化为硅基生命体的原型,这是深度的融合,不是表面的点缀!”
“这几乎是一个未被充分开发的全新领域!”马克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西方科幻受工业革命和战争历史影响,更强调‘技术征服’,而陆先生的作品里,有‘天人合一’的东方理念,这种差异不是冲突,而是互补!我们非常期待看到完整的故事,甚至想在协会的年度期刊上刊登这些片段,让更多科幻创作者看到——原来科幻还能有这样的东方表达!”
林舟把马克的回复转给陆砚辞时,他正在院子里收拾被雨水打落的树枝,看到消息,只是笑了笑,把手机递给林舟:“挺好的,能让更多人看到不一样的科幻,也不错。”说完,又低头继续收拾树枝,仿佛昨晚那个构建星际世界的人,和现在收拾院子的人,是同一个,却又都只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没人知道,马克的这条回复,已经为未来的“科幻文化输出”埋下了坚实的伏笔——当东方的太极纹路在星际间亮起,当山海经里的白泽与外星生命对话,一种全新的科幻表达,正悄悄从云栖村的雨夜里,走向更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