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木兰围场的草甸,露珠在草叶上闪烁着晶莹的光。今日是此次秋狩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合围,由康熙皇帝亲自指挥,八旗劲旅分进合击,意图将一大群黄羊和梅花鹿驱赶至预定的山谷中进行围猎。各位年长皇子皆被分配了具体任务,或是率小队驱赶,或是负责侧翼警戒,连年纪稍小的胤禛,也被安排在了一处地势较高、相对安全的小坡上,跟随一位经验丰富的御前侍卫,观摩学习,并负责以旗帜传递简单的信号。
清悦站在妃嫔营地边缘,远远眺望着那片即将上演雄壮猎戏的山谷,心中既有一丝为人母的担忧,更多的是对胤禛此次“实践”的期待。她知道,在这真正的围猎场上,考验的不仅仅是勇气和技艺,更是观察、判断和瞬间的决断力。
号角长鸣,马蹄声如雷鸣般由远及近,大地微微震颤。合围开始了!只见远处尘土飞扬,被驱赶的兽群惊慌失措地向山谷涌来。八旗将士依令而行,阵型变幻,如同一个巨大的口袋,缓缓收拢。
胤禛站在小坡上,小手紧紧握着那面黄色的令旗,小脸因兴奋和紧张而微微泛红。他努力睁大眼睛,观察着山谷中的形势,听着身旁侍卫的低声讲解。他的任务很简单,若见到有较大兽群试图从他这个方向突围,便挥动黄旗示警。
围猎进行得颇为顺利,大部分猎物都被成功赶入了预设的包围圈。然而,就在合围即将完成之际,一只体型格外雄壮、头生巨大犄角的公鹿,似乎意识到了危险,并未随大流进入山谷深处,反而凭借着惊人的弹跳力和速度,猛地脱离了兽群,朝着胤禛所在小坡侧翼的一处林木稀疏地带疾冲而来,试图从这里撕开一个缺口!
“四阿哥!有鹿突围!”身旁的侍卫立刻低呼,手已按上了腰刀。按照常规,他们只需示警,自有附近的骑兵前去拦截。
然而,胤禛看着那只矫健狂奔、眼神惊惶却带着不屈光芒的公鹿,又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最近的骑兵小队正在百步之外应付另一小股试图突围的黄羊,一时间难以分身!
电光火石之间,胤禛没有慌乱,他记起额娘曾说过“观察习性,判断时机”,也记得侍卫讲解过鹿类受惊时的奔跑习惯。他注意到那公鹿虽是直线狂奔,但耳朵却不断抖动,似乎在警惕侧翼。他猛地举起黄旗,奋力左右挥动,发出了“有险情,注意侧翼”的示警信号,同时,他用尽力气,朝着那只公鹿可能转向的侧前方,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响亮的呼喝!
这声呼喝并非要吓退鹿(那不可能),而是要干扰其判断,延缓其速度,为骑兵争取那宝贵的几息时间!
果然,那公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干扰,冲刺的势头微微一滞,下意识地朝着侧前方偏了半步!就是这半步的迟疑和方向的微调,让原本计算好提前量、正准备放箭拦截的一名神机营射手抓住了机会!
“咻——嘭!”
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精准地射中了公鹿的前腿!公鹿一个趔趄,速度大减。此时,附近的骑兵也已赶到,迅速合围,最终将这只雄壮的头鹿拿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十数秒内。高坡上,康熙皇帝手持千里镜,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他清楚地看到了胤禛没有单纯等待救援,而是在关键时刻,做出了基于观察的判断,并用正确的方式发出了信号,甚至大胆地采取了干扰措施,为最终猎获头鹿创造了关键条件。
“好!”康熙放下千里镜,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临危不乱,观察入微,懂得造势!胤禛此子,确有几分急智与胆色!”
随驾的王公大臣们闻言,纷纷附和称赞。消息很快传回妃嫔营地,清悦听闻整个过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切的欣慰与骄傲。她知道,胤禛此举,并非匹夫之勇,而是展现了一种更为难得的素质——在压力下的冷静判断和初步的“领导力”,即调动现有资源(信号、声音),为团队目标(拦截猎物)创造有利条件。
当晚,康熙在御帐中特别赏赐了胤禛一柄精巧的玉柄小匕首,并当众表扬了他“观察敏锐,应对得当”。那只雄壮的公鹿,其犄角也被特意取下,处理后作为战利品赏给了胤禛。
胤禛捧着那对鹿角,小脸上洋溢着光彩。他跑到清悦身边,迫不及待地讲述着白天的经历。清悦抚摸着他的头,微笑道:“禛儿,你今日做得很好。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于能射杀多少猎物,而在于能否在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并为之采取有效的行动。”
鹿鸣呦呦,其声已远。胤禛在这辽阔的围场中,射出的或许并非最有力的一箭,但他展现出的冷静与智慧,却如同投入康熙心湖的一颗石子,激起了远比猎获一头公鹿更为深远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