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陈狗剩是被清晨林间的鸟叫声吵醒的。
他伸了个懒腰,感觉昨晚那场由“巨型蚊子”引发的“夜间骚乱”过后,睡得格外香甜。
他从怀里掏出昨晚的“战利品”——那块从“碰瓷的蚊子”身上掉落的、方方正正的铁牌子。
牌子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三个他看不懂的古朴篆字“清风堂”,背面则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李”字。
“做工真粗糙,”他将令牌翻来覆去地看,撇了撇嘴。
“质感还没我们护士长的亚克力工牌好,连个照片都没有,差评。”
他觉得这块“新工牌”或许有什么特殊用途,比如可以在“医院食堂”打折,或者在“小卖部”赊账。
揣着对“员工福利”的美好向往,他晃晃悠悠地走出了破屋。
他决定去“医院的活动中心”看看,也就是那个昨天发“旅游抽奖券”的地方,说不定今天还有新的“福利活动”。
清风堂前,依旧人声鼎沸。
无数外门弟子和杂役行色匆匆,或交接任务,或领取报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期待、疲惫与血腥味的独特气息。
陈狗剩将眼前的景象自动解读为“病友们正在排队领药,场面热烈而有序”。
他挤开人群,径直走向负责登记任务的长柜台。
柜台后,一名身着执事服饰的青年弟子(王小农)正忙得焦头烂额,头也不抬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玉简。
陈狗剩学着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的领导视察的派头,清了清嗓子,将那块执事令牌“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柜台前的所有人都被这动静吸引,纷纷侧目。
那名忙碌的弟子王小农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当他看清柜台上那块熟悉的令牌时,脸上的不耐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愕然与不解。
这不是李执事的令牌吗?怎么会……在一个疯杂役手里?
陈狗剩对众人惊愕的目光毫不在意,他背着手,挺着胸,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了的“领导讲话”。
“咳咳!查岗!院方代表,下来视察工作!”他拿起令牌,对着弟子王小农晃了晃。
“我看大家最近表现都不错,病情稳定,情绪饱满。经院委会研究决定,对表现突出的优秀病友,予以嘉奖!”
说着,他竟顺手从旁边一个弟子刚交任务的筐里,抓起几株还带着泥土的、最低阶的凝血草,当成了“小红花”。
“来,这位病友,”他将一株凝血草塞进一个目瞪口呆的杂役怀里,“你,精神面貌好,奖励小红花一朵!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康复出院!”
他又抓起一把,塞给另一个人:“你,排队姿势标准,也奖励一朵!”
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这个拿着李执事的令牌、胡乱派发任务物品的疯子,大脑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
疯子当领导了?还是说,这本身就是李执事安排的一场羞辱所有人的荒诞闹剧?
弟子王小农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清风堂的规矩,何其森严!
如今竟被一个疯子搅得天翻地覆!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负责登记的弟子也难逃责罚!
“住手!你这疯子!”王小农怒吼一声,绕出柜台,伸手就去抢陈狗剩手里的执事令牌,“把令牌还来!”
他不能让这疯子再胡闹下去了。
他的手,抓住了陈狗剩那只紧握着令牌的手。
接触,发生了。
王小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愤怒与焦急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致的、充满了职业热情的迷茫。
他松开手,不再理会那块令牌,而是立正站好,对着空气,用一种极其标准、极其洪亮的、如同饭店服务员般的嗓音,开始高声报菜名:
“各位病友中午好!今日特供菜品有:红烧辟谷丹!清蒸蕴灵草!油焖风牙狼后腿!爆炒赤阳丹废渣!还有餐后甜点凉拌断肠草!祝您用餐愉快!”
他声音洪亮,字正腔圆,甚至还对着空气鞠了个躬,脸上洋溢着服务行业特有的、标准化的热情笑容。
整个清风堂,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陈狗剩的行为是荒诞,那此刻弟子王小农的表现,就是惊悚。
陈狗剩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开始“报菜名”的“服务员”,皱起了眉头。
“发奖游戏真好玩,”他小声嘀咕,“就是这主持人怎么说着说着就串台了?不专业。”
就在他感慨的瞬间,一小叠码放整齐的空白符纸,和一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劣质朱砂瓶,无声无息地从那个还在激情报菜名的弟子王小农身上“掉”了出来。
陈狗剩眼疾手快,一把将东西抄在手里。
“哟,还有纪念品?”他看着手里的“画纸”和“颜料”,觉得这次的“福利活动”收获颇丰。
清风堂的混乱已经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甚至有执法弟子闻讯赶来。
陈狗剩觉得“人太多了,吵”,不再停留。
他将那块惹事的“工牌”和新得的“画具”揣进怀里,在众人那如同看神魔般的复杂目光中,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挤出人群,扬长而去。
身后,只留下一个还在激情报菜名的疯癫弟子,和一群三观尽碎、怀疑人生的围观群众。
……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正在静室疗伤的李执事耳中。
当他听说自己的执事令牌,被那个疯子当成小红花派发器,在清风堂引起了一场“报菜名”的闹剧后——
“噗——!”
李执事再也压制不住,一口心血狂喷而出,将身前的地面染得一片猩红。
他那本就布满裂痕的道心,在这一刻,又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咔嚓”轻响。
羞辱!
这是比断腿、比法器被夺更甚的、赤裸裸的羞辱!
“疯子……”
李执事双眼赤红,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声音嘶哑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我与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