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城中村还浸在雨后的湿冷里,墙皮脱落的巷子里积着浑浊的水洼,早起的早点摊飘出油腻的炊烟,混着远处工地的打桩声,裹着一股底层生活特有的嘈杂。
陈凡推开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肩头沾了层薄薄的水汽。他没像往常那样急着去工地等零活,而是从床底拖出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翻出身份证和唯一的一张储蓄卡——昨晚系统提示的“十万现金”奖励,还躺在虚拟账户里,得去银行取出来才踏实。
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那件洗得泛黄的短袖衬衫是孤儿院毕业时发的,袖口磨出了毛边,但还算干净。镜子里的年轻人脸色偏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唯有一双眼睛很亮,却没什么温度,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看不进半分情绪。
“先取钱。”陈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说了句,声音有些沙哑——他昨天一天没怎么说话,也没吃东西,只剩系统绑定那一刻的细微波动,早被常年的隐忍压了下去。
锁门时,隔壁的张婶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沾着面粉的擀面杖:“小陈,今天不去工地啦?赵工头昨天还问起你呢。”
陈凡顿了顿,没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脚步没停,顺着巷子往外走。他不想和人多聊,尤其是提到赵虎——那个上周克扣了他三百块工资,还骂他“孤儿没人管”的工头,多说一句都觉得浪费力气。
巷子口的公交站只有两个候车的人,陈凡站在最靠边的位置,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公交车。车身上贴着二手车广告,玻璃上满是划痕,像极了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斑驳又破旧。
四十分钟后,公交车停在市区边缘的建设银行门口。陈凡走进营业厅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大多是提着菜篮的老人,或是穿着工装的年轻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生活催出来的匆忙。
取号机吐出的纸条上印着“037”,前面还有十五个人在等。陈凡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把帆布包抱在怀里,目光落在墙上的电子屏上——上面滚动着理财产品的广告,动辄几十万的起投金额,和他兜里这张可能连三位数余额都不到的储蓄卡,像是两个世界。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频繁看叫号屏,只是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边缘。脑子里没什么复杂的念头,只想着“取完钱,先把房租结了,再看看那个商铺产权怎么弄”。系统昨晚还提示商铺在菜市场入口,要是能租出去,以后大概就不用再去工地遭赵虎的白眼了。
“037号,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广播里的女声响起时,陈凡立刻站起身,走到3号窗口前。柜台后的柜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见他穿着旧衬衫,怀里抱着帆布包,眼神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打量:“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
“取钱。”陈凡把储蓄卡递进去,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请问取多少?”柜员手指搭在键盘上,等着他报数——通常来这个网点取现金的,大多是几千块的家用,最多不过一万。
“十万。”
陈凡的声音不大,却让柜员的手指顿了一下。她抬头看了陈凡一眼,确认没听错,又按流程问了句:“请问您取这么多现金,是有什么用途吗?”
“用。”陈凡只答了一个字,没多余的解释。他不习惯跟陌生人说太多,尤其是这种带着探究的目光,让他觉得不舒服。
柜员没再多问,毕竟客户取钱是合法需求,只是动作比刚才认真了些,核对身份证、确认密码、打印单据,一系列流程走下来,转身去后面的金库提现金。
几分钟后,柜员推着一个小推车过来,上面放着十捆用橡皮筋扎好的现金,每一捆都是崭新的百元钞,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把现金一捆捆摆在柜台上,又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您点点数量,十万块,一共十捆,装这个袋子里吧,方便拿。”
陈凡没像电视剧里那样一张张数,只是扫了眼柜台上的现金,确认是十捆,就伸手接过布袋。袋子不算重,但拎在手里,却有种踏实的分量——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摸到这么多现金,可他脸上没什么激动的表情,只是把布袋放进帆布包,拉好拉链,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
走出银行大门,阳光比清晨烈了些,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陈凡没急着回去,而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开帆布包,确认黑袋里的现金还在,才重新拉好包,往城中村的方向走。
他没再坐公交,而是沿着路边慢慢走——手里揣着十万现金,他不想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冒险,而且慢慢走也能让他理清思路:房租欠了三个月,一共一千八百块,王翠兰肯定会趁机多要,干脆多给两千,算违约金,省得以后再被她缠上;剩下的钱,先存一部分在卡里,留一部分当生活费,等弄清楚商铺的事,再做打算。
快到出租屋巷子口时,陈凡远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王翠兰穿着件花衬衫,趿着塑料拖鞋,正叉着腰站在他的出租屋门口,手里还攥着个记账本,嘴里不知道在骂着什么。
他脚步没停,依旧慢悠悠地走过去。
“陈凡!你可算回来了!”王翠兰眼尖,一眼就看见他,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快步迎上来,记账本“啪”地拍在手里,“你欠了三个月房租,一千八百块,今天再不给,我就把你那点破东西扔出去!你一个孤儿,无家可归的,别逼我做得太绝!”
周围几个邻居听到声音,都探出头来看热闹,眼神里带着同情,却没人敢上前劝——王翠兰在这一片出了名的势利,谁要是帮租客说话,下次收租时准没好脸色。
陈凡停下脚步,没像往常那样低头沉默,而是抬起眼,看着王翠兰那张因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脸,声音依旧平淡:“房租我给。”
“给?你拿什么给?”王翠兰嗤笑一声,伸手戳了戳陈凡的帆布包,“这里面装的是你的破衣服吧?我告诉你,今天要么给钱,要么卷铺盖滚蛋,别跟我耍花样!”
陈凡没跟她废话,直接把帆布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掏出那个黑色的布袋,伸手进去,一捆捆地把现金往外拿——崭新的百元钞在阳光下格外扎眼,一捆、两捆、三捆……直到第十捆摆在地上,堆成了一小堆,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大了起来。
“我的天,这么多现金?”
“小陈哪来这么多钱?”
“王翠兰这下没话说了吧……”
王翠兰的眼睛一下子直了,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她盯着地上的现金,手指不自觉地搓了搓,声音也软了下来:“小、小陈,你这是……哪来的钱啊?”
陈凡没回答她的问题,弯腰从那十捆现金里抽出三捆,又从其中一捆里数出八百块,一起递到王翠兰面前:“三个月房租一千八,这两千块,算违约金。”
王翠兰的目光死死盯着陈凡手里的现金,接过钱时,手指都在抖,嘴里不停念叨着:“够了够了,哪用这么多……小陈啊,你看你早说你有钱,我也不至于天天来催你嘛。”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记账本,飞快地在上面画了个勾,又把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脸上堆起谄媚的笑:“以后有什么事,你跟我说,阿姨肯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陈凡没理她的热络,把剩下的七万现金重新装进黑袋,放进帆布包,拉好拉链,转身就往出租屋走。
“哎,小陈,你不再坐会儿?”王翠兰还想跟上去,却被陈凡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明天我搬离,别再敲门。”
陈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他推开出租屋的门,把帆布包放在床上,没再管门外王翠兰尴尬的脸色,也没理会邻居们好奇的目光。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嘈杂的城中村,指尖轻轻碰了碰帆布包——里面的现金还带着银行的余温,可他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想着刚才系统提示的另一个奖励。
“城中村商铺产权……”陈凡拿出手机,翻出系统昨晚发的商铺地址,就在菜市场入口的第一间,位置不错,租金应该不低。
他打开地图,搜了下那个地址,距离这里不算远,走路大概二十分钟。等明天搬离这里,就先去看看商铺,要是合适,尽快租出去,以后就能不用再看赵虎的脸色,也不用再听王翠兰的唠叨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凡靠在窗边,嘴角依旧没什么弧度,可那双冰湖般的眼睛里,却第一次有了一丝极淡的期待——不是对未来的幻想,而是对“不用再挣扎求生”的踏实。
他知道,从昨晚系统绑定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该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