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既定,目标锁定。萧清璃并未急于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开始细致地剖析猎物的命脉。承恩公府这棵看似枝繁叶茂的大树,其根系早已被贪欲腐蚀,而其中最粗壮、也最脆弱的一条,便是其赖以维持奢靡与经营关系的财源——近乎垄断性的漕运生意。
几日来,经由青黛整合各方信息,以及谢云止通过秋砚那超越时代的数算能力进行的初步梳理,一份关于承恩公府漕运生意的详尽报告呈到了萧清璃案头。
“夫人,查清了。”青黛指着摊开的卷宗,声音沉稳,“承恩公府明面上掌控着三家最大的船行,打着运送官粮、贡品的旗号,实则利用漕船夹带私货,品类繁多,从江南丝绸、瓷器,到海外番货,甚至……可能还有私盐。沿途关卡,皆被其用银钱或权势打通,几乎无人敢查。”
宋嬷嬷在一旁补充,老成的眼中带着精光:“他们行事颇为狡猾,明面上的账目做得干净,真正的巨额利润,都通过几家看似毫不相干的外围商号进行周转,最终流入承恩公府的私库。老奴查到,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是一个名叫‘广通号’的绸缎庄,表面上在江南采买丝绸,实则负责统筹这些私货的销售与分利。”
萧清璃指尖轻轻点着“广通号”的名字,眸色深沉。漕运,国之命脉,却被蛀虫如此啃噬,中饱私囊。这不仅是承恩公府的罪证,更是动摇国本之举。父皇若知,绝不会轻饶。
“他们的倚仗,除了后族身份,还有什么?”萧清璃问道,声音冷冽。
谢云止斜倚在窗边,把玩着一枚铜钱,闻言懒懒接口:“漕帮。负责具体押运的,是漕帮一位姓赵的香主,此人是承恩公府老夫人的远房侄孙,靠着这层关系在漕帮混得风生水起,对承恩公府死心塌地。控制了他,就等于扼住了承恩公府漕运的咽喉。”
“赵香主……”萧清璃沉吟片刻,“此人可有弱点?”
青黛立刻回道:“据查,此人贪财好色,尤其嗜赌。在京城暗巷的几家赌坊里,是常客,且欠下了不少印子钱。只是碍于承恩公府的势力和他在漕帮的地位,无人敢真正向他追讨。”
“嗜赌……欠债……”萧清璃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这便是突破口。”
她站起身,在书房内缓步踱行,脑中飞速构建着计划。直接弹劾,证据不足,且容易被打为构陷。必须让他们从内部乱起来,让这脓疮自己溃破。
“青黛,”她停下脚步,命令清晰落下,“两件事。第一,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接近那个赵香主,引他入更大的赌局,让他欠下更多、更急的债务,逼到他走投无路。第二,盯紧‘广通号’,我要知道他们下一次大规模私货运输的具体时间、船号、货物清单。”
“是,殿下。”青黛领命。
“嬷嬷,”萧清璃转向宋嬷嬷,“您经验老道,想办法,在不引起警觉的情况下,拿到承恩公府通过哪几家外围商号周转资金的切实证据,尤其是与‘广通号’和漕帮赵香主的银钱往来。”
“老奴明白。”宋嬷嬷郑重点头。
安排完这些,萧清璃目光转向谢云止:“世子,秋砚那边,可能还需要他再辛苦些。我要承恩公府那三家船行,近三年所有明面上漕运记录的核算结果,找出他们运力与报备货物之间的巨大差额。这,将是砸向他们最硬的石头。”
谢云止手中的铜钱“啪”一声落在掌心,他勾起唇角:“夫人放心,那小子就喜欢啃这种硬骨头。保证给你算得明明白白。”
他看着她调度帷幄,冷静分派任务的模样,只觉得无比耀眼。这才是他冥帝的女人,不动则已,一动则直指要害,断其根基。
萧清璃微微颔首,重新走回舆图前,目光落在贯穿南北的漕运水道上。
“承恩公府……便让你们的富贵,随着这漕运河水,一起流干吧。”
断其财路,如同抽其脊梁。失去了漕运这块巨大的肥肉,看那坤宁宫里的皇后,还能倚仗什么来维持她表面的尊荣与暗中的势力网。
风暴,已悄然在运河之上凝聚。
(第一百零二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