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子寥落。镇北侯府最高的观星阁上,夜风猎猎,吹得衣袂翻飞。
萧清璃独立于栏杆之前,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在风中勾勒出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身影。她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随即垂眸,俯瞰着脚下这座沉睡中的巨大城池。
万家灯火在深邃的夜色中明灭不定,勾勒出纵横交错的街巷轮廓,更远处,皇城的轮廓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森严而寂静。这里,是她重生归来后挣扎求存、步步为营的战场,也是她未来将要搅动风云、执子落棋的棋盘。
短短数月,从花轿错嫁的惊惶开局,到宫廷对峙的冷静周旋,再到侯府立威的雷霆手段,直至前几日坤宁宫风波中的全身而退乃至威望暗升……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掠过。额角的伤痕早已淡去,心中的壁垒却愈发坚凝。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隐忍、被动接招的公主,这镇北侯府,已彻底成为她的堡垒与基石。
青黛、夏竹、宋嬷嬷是她最锋利的刃与最坚固的盾;整合后的嫁妆与悄然铺开的情报网络是她逐鹿的资本;与德妃的稳固同盟、朝中若隐若现的靠拢势力是她可用的棋子;而身边那个看似不着调,却总在关键时刻给予她最坚实支撑的夫君……
想到谢云止,萧清璃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那枚贴身收着的梧桐叶玉佩似乎传来温润的触感。合作无间,情感暧昧,这或许是她冰冷算计中,唯一一抹不受控的变数,却也是……一抹让她偶尔会觉得安心的暖色。
但,这还远远不够。
被动防御,永远无法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皇后一系虽受挫,却未伤筋动骨;陆璟的疯魔如同悬顶之剑;这朝堂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是时候了。
萧清璃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握,仿佛要将这整座京城,将这天下的风云,都纳入掌中。凤眸之中,不再有迷茫与隐忍,只有一片沉静如海,却又燃烧着无声火焰的决然。
下一阶段,她不再满足于见招拆招。她要主动入局,做那执棋之人,搅动这天下风云!
“看够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刚睡醒似的沙哑。
萧清璃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能不经通传便踏上这高阁的,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人。
谢云止踱步到她身旁,依旧是那副散漫的姿态,袍袖被风吹得鼓荡,他却浑不在意,只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脚下的煌煌帝都。他手里还拎着那个眼熟的小酒坛。
“京城夜景,看了十几年,也无甚新奇。”他随口评价道,将酒坛递过去,“风大,喝一口暖暖?”
萧清璃这次没有拒绝,接过酒坛,仰头饮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股暖意,驱散了夜风的寒凉。她将酒坛递还给他,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看够了。所以,该让这京城,变得‘新奇’一些了。”
谢云止接过酒坛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她。月光勾勒着她清绝的侧脸,那双凤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里面映着万家灯火,更映着一种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名为“野心”与“掌控”的光芒。
他慵懒地笑了笑,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液顺着下颌滑落,他也毫不在意。他用袖口随意一抹,眼底深处那抹一直隐藏的、属于冥帝的深邃与了然,在此刻悄然浮现,与一种近乎宠溺的期待交织在一起。
“夫人想如何‘新奇’?”他语气随意,仿佛在问明日早餐想吃什么,但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却泄露了他真正的兴致。
萧清璃终于转过头,与他对视。夜风吹起她几缕墨发,在她颊边拂动。
“自然是,”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锐利如刀锋的弧度,“让该乱的人心,乱起来;让该现形的鬼魅,现出原形。这潭水,既然已经浑了,不妨……让它更浑一些。”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谢云止的心上。
谢云止看着她,脸上的慵懒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纵容。他点了点头,将酒坛中最后一口酒饮尽,随手将空坛抛下高阁,落入下方黑暗的庭院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
无需多言。他知道,他的凰鸟,终于要振翅,引动九霄风雷了。
而他,乐意奉陪。
萧清璃收回目光,再次望向那无垠的夜色与沉睡的京城,心中一片澄明与坚定。
第一卷 【错嫁开局,立威掌权】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