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清璃于幕后紧锣密鼓地编织反击之网时,前朝的舆论场并未停歇。王御史的弹劾如同投石入水,激起了层层涟漪,一些依附皇后的官员或为表忠心、或为投机,也开始附议,要求皇帝申饬镇北侯,以正风气。朝堂之上,一时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然而,这日宫中设小宴,款待几位近臣和宗室,谢云止作为镇北侯世子,也被“勒令”出席。宴席之上,气氛微妙,众人虽推杯换盏,目光却不时瞥向那位依旧一副懒散模样的世子爷。
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的,又绕到了“京城风气”上。一位与王御史交好的官员,借着酒意,含沙射影地提及某些勋贵子弟行为不检,带坏风气,眼神若有若无地扫向谢云止。
皇帝萧琰端坐上位,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并未接话。
就在气氛逐渐凝滞之时,却见谢云止仿佛浑然未觉,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忽然对着皇帝抱怨起来:
“父皇(他仗着驸马身份,有时会混不吝地跟着萧清璃叫),您说说,这京城现在可真没意思透了!”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众人都是一愣。连皇帝都挑了挑眉,看向他:“哦?如何没意思了?”
谢云止掰着手指头,一脸苦恼:“以前吧,儿臣还能去醉仙楼听听新话本,摇个奖碰碰运气,虽说十回有九回是块桂花糕吧,但好歹有个念想。现在倒好,被那些御史老爷们一参,啥都没了!儿臣这日子过得,真是淡出个鸟来!”
他这话说得粗俗又直白,引得几个老古板直皱眉头,却也让紧绷的气氛莫名一松。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面上却板着脸:“胡闹!御史风闻奏事,乃是职责所在!你不知反省,还在此抱怨?”
“儿臣反省了啊!”谢云止叫起屈来,“儿臣都闭门思过好几天了!可光思过也没用啊,得给条活路不是?”他忽然眼睛一亮,凑近御座,压低声音,却又能让周围人都听见,“父皇,要不……您跟那些御史老爷们说说,别老盯着儿臣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他们那么有闲工夫,不如去琢磨琢磨……嗯……比如怎么让边关的将士们冬天能穿暖点?或者怎么让漕运的效率高一点?这些事儿要是办成了,才是真正的利国利民的大功德啊!不比盯着儿臣摇奖有意义多了?”
他这番话,前半段是插科打诨,后半段却看似无意,实则精准地将话题从“勋贵子弟胡闹”引向了“边关军需”、“漕运效率”这些更为实质的国政问题上。尤其是“边关将士穿暖”一说,隐隐与四皇子之前透露的军情暗合。
那几个本想附和王御史的官员,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若再纠缠谢云止的“胡闹”,反倒显得自己不顾军国大事,不识大体了。
皇帝深深看了谢云止一眼,目光复杂。他这个女婿,平日里装疯卖傻,关键时刻,却能以这种看似荒唐的方式,四两拨千斤,既化解了针对侯府的集中火力,又轻飘飘地把皮球踢了回去,还顺便点了点真正的要害。
“哼,就你话多!”皇帝最终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而与身旁的宗正聊起了祭祖之事。
一场可能爆发的针对镇北侯府的舆论风暴,就在谢云止这番嬉笑怒骂、似真似假的抱怨中,被悄然化解了大半。虽然弹劾之事尚未了结,但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势,已然减弱。
消息传回镇北侯府,谢擎愣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这混账东西……总算还有点用处!”
而锦瑟院中,萧清璃听完青黛的禀报,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眸中若有所思。谢云止此举,看似胡闹,实则高明。他再一次证明,他的“纨绔”之下,藏着深不可测的机锋。
她手中的证据尚未抛出,他已在前台为她扫清了不少障碍。这场夫妻联手、明暗配合的较量,似乎越来越有默契了。只是这默契背后,究竟是各取所需,还是别有深意?
萧清璃望向听雪阁的方向,心中的探究之意,愈发浓烈。
(第四十四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