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一慌,探手到他额上,还好,温凉的,没有发热,她将他微凉的手,放到自己温热的肚腹上:“我给大人暖暖。”
陆铭章浅浅一笑,抽出手,从被中拿出一个暖炉,示意戴缨看:“你那肚儿还是好好护着罢。”
“大人怎么亲自来找我?”戴缨又问。
陆铭章就知道,这丫头有个毛病,问出的问题,对方必须给出答复,晃不开的。
“我担心你……”陆铭章说道。
戴缨抿着嘴笑,然而没等她嘴角的弧度拉大,陆铭章问道:“雪夜中,我似是见你抱着一人?”
这话叫戴缨心里一紧,溜进被里,瓮声瓮气道:“晚了,大人快歇下。”
陆铭章侧身,吹熄床前的灯烛,刚一躺下,戴缨便偎了过来,轻声道:“妾身分明抱的是大人,大人看花了眼,是不是?”
陆铭章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轻叹一声:“是,雪太亮,你我二人都晃花了眼……”
戴缨“唔”了一声,两人便不再说话,闭上眼,缓缓睡去。
半夜时分,陆铭章身体的温度回转过来,热醒了她,她便退了出去,将腿伸到被外,凉了一会儿,嘟囔了一声“热”。
陆铭章缓缓欠起身,就见身边人衣衫滑落肩头,那小衣的带子也松了,悬悬地挂着,衣缘下是酥软的波澜,宽阔的裤管卷到腿弯,露出一段玲珑小腿。
他将她滑落的衣衫拉好,然后下了榻。
迷蒙间,戴缨感知到身侧的动静,没去在意,只是有些不满,她将手放到他起身的位置,感受那里的余温,身边空出来后,本来睡沉的神思,开始不安地游走。
听到他的脚步往这里来,游走的神丝落定,再次静歇,可就在沉下去的一瞬,唇间浸上湿润的冰凉,戴缨惺忪睁开眼,往后退了退,仰头看去。
陆铭章指尖捻着一根晶透的冰凌,往她唇瓣探来:“含着……”
戴缨轻启双唇,将冰凌噙在唇齿间,让那冰冰的凉意,降下体内的燥热。
她身体好,不怕冷,偏怕热,而陆铭章正好相反,平时倒还好,估摸夜里为寻她,狠冻了一场,致使寒气入体,回府后用滚热的水浸身,屋里的地炉子烧得也旺。
半夜热得她弹被子。
陆铭章见此,起身往屋外吩咐降炭火,又随手取了一截冰凌。
就在戴缨将冰凌含到嘴里时,陆铭章的吻落了下来。
他的唇很软,一点一点小吻着,汲着她唇齿间的冰凉,再慢慢融进去,每一次舌尖的辗转都很温柔。
虽然她看不清他,只是模糊的面影,却也不舍得闭眼。
他们从未深吻过,这是头一次,他将她唇齿间将化未化的冰碎卷入自己口中,再缓缓退开,低睨着她,像完成一个郑重的步骤,随后不紧不慢地将其咬碎。
戴缨忘了形,无意识地咽了咽喉,连同嘴里细小的冰晶囫囵咽下。
“还热吗?”陆铭章轻声问道。
戴缨心道,更热了,不过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平静:“好些了。”
“那便睡罢。”
随着陆铭章的这一声,她调整睡姿,重新沉入梦中。
大雪覆盖下的宝宁殿,即使到了深更,殿中的火烛仍亮着,宫人们都知道,太后寝殿的夜烛从来不熄,亮整晚,直到天光大放,它们才喘息出疲惫的冷烟。
大雪簌簌下着,风刮得强劲,殿中漏出的火光摇曳披拂,像是随时会被风雪扑灭。
一身形高挑的宫婢撑伞从远处行来,走到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沫,跺了跺脚,进了宝宁殿,刚一进入,冲鼻的酒气袭来,且越往里走,酒息越重。
珠帘后,太后一手支头,慵懒地侧躺于罗汉榻上,双眼微阖,案几上是歪歪倒倒的琉璃盏。
“探到消息了?”含混着酒意的呢喃从赵映安的嘴里问出。
宫婢上前两步,躬身道:“探到了,调的步军司的人马。”
一语毕,就见太后“嗯”了一声,眼皮始终低敛,又开口问:“怎的突然调兵?”
宫婢支吾不出,又不敢不答,正在踟蹰间,一抬眼就见太后不知几时撩起了眼皮,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宫婢慌得双膝跪地,惶恐道:“为何调动兵马……婢子无法探知,不过婢子疑心是……”
“疑心什么?”赵映安的声音不带情绪起伏。
“陆相回城时并非一人,他身前还坐着一人,用大衣裹着。”
赵映安坐起身,眼睛看向案几上的杯盏,启口问道:“一同回了陆府?”
“是。”
赵映安冷笑一声:“调动全城步军司人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说着往下吩咐,“查清楚,带回的那人是谁。”
宫婢应是,这个想探查清楚并不难。
“行了,下去罢。”
宫人退下,阔大的殿宇再次静下,静得可怕。
……
时值过年期间,京都大小官员不必上值,陆铭章难得闲散在家。
这日,戴缨去了上房,刚进屋室,就听到里面传来笑闹声。
“谁来了?”戴缨问守门的丫头。
小丫头笑道:“是大姐儿回了。”
戴缨点了点头,进了屋里,就见陆老夫人坐于上首,陆婉儿陪坐在左手边。
下首坐着陆家另两房之人,个个面上带笑,戴缨走上前,先朝老夫人道了万福,再走到她的身侧侍候。
“祖母,这次孙儿回来得多伴您几日。”陆婉儿歪在陆老夫人怀里。
戴缨从旁静看着,见陆婉儿双颊透着红润,眸光熠熠,嘴角含笑,少了从前的骄蛮,多了份柔软的韵致。
那面上拂着光,想来她在谢府过得很舒适。
不过也是,她嫁过去,戴万如这个婆母瘫痪在床,做不出什么妖,摆不了婆母的款。
府里暂由水杏当家主事,那水杏是谢山的小妾,不敢在陆婉儿面前拿大。
谢容同陆婉儿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么一看,怎能不叫人舒心。
陆老夫人拍着陆婉儿的手,看向堂间众人笑道:“你们听听,这般大了还说傻话。”
三房的姚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接话道:“既是嫁出去了,哪有回家住几日的道理,就是咱们愿意,只怕姑爷也是不愿的。”
一语毕,众人笑起来。
陆婉儿双腮爬上红晕,低下头羞怯地笑了笑,旁人离得远或许没注意到,戴缨侍在老夫人身侧,离得近,看得清明,在陆婉儿低头的一瞬,羞怯的笑意变得并不羞怯,而是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