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章拿下巴蹭了蹭戴缨的肩窝,说道:“回了有一会儿,怕惊醒你,便在侧屋沐了身才过来。”说着问道,“今儿喝酒了?”
戴缨转过身,埋在陆铭章的怀里“唔”了一声:“都喝,我便陪着喝了几盅,这会儿头还闷呢。”
陆铭章稍稍欠起身:“我在宫宴上未吃好,你再陪我吃些?”
戴缨很想点头,可她实在是有些困了,便闭着眼没应声,陆铭章见她困得厉害,不再多说什么,跟着一起睡去。
过年期间接连下了几日大雪,城外的雪甚至没到了小腿,城中路面清过,可行人,行车。
因着大雪阻路,秦家兄弟没回平谷,留于京中,戴缨叫他二人过两日把铺子的伙计们聚在一起,也不去酒楼,专请灶婆子,就在店中置办几桌席面。
“陈左还没找你么?”戴缨问秦二。
秦二摇了摇头,仍是那句话:“不曾来过,我让人上门找过,敲了门,也无人应。”
戴缨点了点头,叫秦二去了。
待秦二走后,归雁开口道:“娘子,阿左哥不会有事罢,要不婢子明日走一趟陈家?”
戴缨点了点头:“明日我们去一趟陈家。”
她也有些放心不下,还有一份愧疚,陈左替绸缎庄出头才惹得麻烦。
归雁应下。
次日,归雁让人备下马车,主仆二人乘着马车去了陈家,路面积雪太厚,到了城外,马车便有些不好走,颠簸倒还在其次,主要是车轮打滑。
到了村口,主仆二人下了马车,两个小厮随在身后,往陈家行去。
归雁上前敲门,没人应,又大力拍响,仍是无人应。
“娘子,这院里没人。”
戴缨看了一眼旁边几户,说道:“去问问。”
归雁便走到旁边一户,敲响房门,没过一会儿,院里传来响动,伴着人声:“来啦——”
是一个妇人开的门,看到门外几人时,呆了呆,最后目光定在戴缨身上。
“哟——这不是华四锦的女东家么,快,快,进来坐。”
妇人一面说,一面把院门大开,迎戴缨等人进院。
“嫂子认得我?”戴缨往院中走去。
妇人道:“你来过几回,上次陈左被捉进去那回,你来看鸢娘,我就在一旁。”说到这里妇人低叹了一声,又扬起语调,往门里叫了一声,“当家的,家里来客了。”
及至这会儿,戴缨才发现,妇人是个跛脚。
屋里出来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看了戴缨等人,客气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屋,待戴缨等人入到堂屋,那汉子用盘子盛了些零嘴出来。
这时有两个小儿女跑出来,离戴缨远远的,脸上冻得红红的,睁着明亮的眼看着戴缨。
戴缨笑问道:“这是嫂家子的?”
“是呢。”妇人笑道,“大的五岁,小的那个三岁。”
接着,走到自家小儿女身边,推了推,快去叫人。
两个小儿扭捏不前,只是微微低着头,拿眼好奇地瞅着戴缨,先是忍不住看她的脸,然后又打量她毛茸茸的衣裳。
戴缨从归雁手里接过荷包,取出两颗金珠,说道:“来。”
两个小儿仍不前,可又想看看那位美娘子手里拿得什么,大一点的胆子大些,近到跟前,戴缨将金珠放到小儿手里。
“拿去玩。”戴缨说道。
妇人见了,惊得忙上前推让:“不成,不成,哪里使得。”
戴缨止住妇人的话头,再让小的那个上前,同样塞了一颗金珠。
“给他们的礼,嫂子就别推了。”
妇人连连道谢,这位漂亮的女东家看上去很喜欢孩子,于是让孩子们给她拜了拜,之后汉子带小儿出了院子。
“女东家是来问陈左兄弟的罢?”妇人开口道。
戴缨点了点头:“自打鸢娘走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他,有些放心不下,特来看看,他如今不住这里了?”
妇人叹了一声:“别说你们,就是我们这些邻舍也见不着他。”停了一下,又道,“没走,人还住在这儿。”
“那他……”戴缨好奇,人还住在这儿,却见不到人。
“鸢娘走后,他总不理人,村人同他打招呼,问他去哪里,他也不回话,天不亮就出门,常常深夜才回,一整夜不回也是有的。”妇人说道,“后来有一次我当家的无意撞见了,他原是去了后山,在鸢娘的墓边修了个草屋,常住在那哩。”
这样冷的天,一个草屋能抵什么。
妇人引着戴缨等人往后山行去,走到山口,妇人往里指:“我这腿脚进不去,娘子饶恕,只需沿着这条路往里去,就可看到了。”
戴缨点了点头,说是后山,只是相对村落的位置而言,并不是山路,但是有积雪,越往里去积雪越厚。
“娘子,还是别再往前了,叫个小厮进去把人叫出来。”归雁搀扶着戴缨说道。
戴缨展眼往前探看,点了点头。
于是,遣了一个小厮往里寻人,戴缨和归雁还有另一个小厮退回到山口。
天色阴沉,虽是下午,却像要入夜一般。
终于,在盼等中,山道出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行来。
前面那人正是派出去的小厮,后面跟着的那人,面目黝黑,方面阔额,不是陈左却又是谁。
等人走近了,戴缨在陈左面上睃了一眼,倒还好,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没个人形。
戴缨没说别的,只是简单地问了句:“后日店里摆几桌酒席,秦掌事聚了众伙计,你去不去?”
说着,也不等陈左答话,在归雁的搀扶中往回村的路行去。
陈左紧跟在后面。
戴缨走到村口,马车停在那里,此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她不能再多待,就在踩凳上马车时,陈左的声音响起。
“我去。”
戴缨进到车里,一个“好”字隔帘传来。
马车启行,缓缓往村外驶去。
天色越来越暗,风很大,刮得车身都在晃荡似的,归雁在车里替戴缨换上干爽的鞋袜,又拿出薄衾护住她的下半身。
一阵风来,车帘被风刮起,几点冰星飘打到脸上,戴缨伸手摸了摸,揭起车帘往外看去,先是扑来寒气,刮着皮肉,才只午后,天却变得如同夜里,四野茫茫,人烟寥寥。
小厮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姨娘,又开始落雪了。”
归雁将戴缨身上的薄衾拉了拉:“娘子闭眼歇歇,有婢子守着,一会儿就到了。”
戴缨点了点头,闭上眼。
不知行了多大会儿,马车遽停,猝不及防之下,戴缨的身子往前一倾,险些摔出去,归雁撩起车帘,往外问询。
“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