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那句“目标仓位,一千亿美金”,像一枚在密闭空间里引爆的深水炸弹。
赵毅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滚烫的茶水溢出来,滴落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管理过千亿级别的资产,但那是在精密的计算、严谨的风控和团队协作的基础上。而现在,陆寒要做的是,在一个充满未知变数的,即将迎来风暴的市场里,押上整个晨星资本的命运,去豪赌一个他自己“预感”到的未来。
这已经不是投资,这是战争。一场不留后路,只问生死的战争。
王浩则是另一个极端。他先是愣了三秒,随即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高纯度的兴奋剂,从椅子上猛地弹了起来,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一千亿美金!空头!我操!”他挥舞着拳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这才叫他妈的格局!这才叫刺激!什么黑石,什么索罗斯,在咱们老大面前,都是过家家!零,听到了吗?给我把杠杆拉到最高!把每一分钱都变成射向那帮狗娘养的华尔街混蛋的子弹!”
就连一直沉默如雕塑的黑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泛起了一丝波澜。他不是金融从业者,不懂什么叫杠杆,什么叫空头。但他能听懂陆寒话语里那股决绝的杀气。那是一种与他在战场上,下令冲锋时,如出一辙的气势。
“赵总,”陆寒的目光转向依旧处于震惊中的赵毅,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我知道这很疯狂。但是,有些机会,一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赵毅缓缓放下茶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他心中所有的犹豫和惊惧。他看着陆一寒,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赌徒的狂热,只有棋手落子前的绝对自信。他想起了林老对陆寒的评价——“一头最有野性的孤狼”。
狼,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我明白了。”赵毅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我这就去安排,确保我们的资金通道万无一失。王浩,技术上的事情,交给你了。”
“放心吧赵总!”王浩拍着胸脯,“这次我要布下一个天罗地网,别说人了,就算是一串代码想追踪到我们,都得在我的迷宫里跑到死机!”
作战指令下达,整个团队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零的算力被发挥到了极致。一千亿美金的庞大资金,被拆分成了数万笔大小不一的交易指令,通过遍布全球的,上百个经过层层伪装的离岸账户和加密通道,如同一条条悄无声息的溪流,开始无声地,却又汹涌地汇入国际原油期货市场这个巨大的海洋。
王浩则像一个打了鸡血的八爪鱼,双手在数个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代码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他不仅要为这次史无前例的交易提供最高级别的网络安全保障,还要反向追踪,监控市场上任何可能存在的,针对他们的窥探和狙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零偶尔发出的数据确认音。
然而,就在“海神之矛”计划执行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套房的门铃,响了。
黑豹的身体瞬间绷紧,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山猫团队的成员,也通过微型耳机传来了警报,他们监控到来访者绕过了酒店的所有正常安保程序,直接出现在了总统套房的门口。
“谁?”赵毅沉声问道。
“一个老朋友。”门外传来一个沙哑、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陆寒的眉毛微微一挑。他示意黑豹稍安勿躁,自己亲自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看起来像个落魄老先生的,钱明。
“钱先生?”陆寒有些意外。
钱明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进了房间。他的目光像鹰一样,迅速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那块巨大的,显示着无数数据流的主屏幕上。当他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指向wtI原油期货的卖出指令时,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陡然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疯子。”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陆寒,“你这是在自杀。”
“钱先生何出此言?”陆寒关上门,平静地问道。
“何出此言?”钱明冷笑一声,他走到屏幕前,伸出干瘦的手指,在上面划拉着,“你以为,这个市场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以为,只有你闻到了血腥味?”
他猛地回头,那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你现在做的,不是在悄悄地埋伏。你是在深夜的海洋里,点燃了一支巨大的火把!你以为你能照亮猎物,但你不知道,这火光,同样会吸引来所有饥饿的,比你更庞大,更凶残的鲨鱼!”
王浩不服气地想反驳,却被赵毅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你说的鲨鱼,是指黑石他们?”陆寒问。
“黑石?他们顶多算是贪婪的海豚。”钱明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说的,是真正的顶级掠食者。那种从不显山露水,但每一次出手,都足以让市场天翻地覆的怪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就在你开始行动的半个小时后,我监测到,有一股比你更庞大,更隐蔽的资金流,也进入了市场。他们的手法,比你们高明得多,也狠辣得多。他们不是在做空,也不是在做多。”
钱明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在‘清场’。他们用庞大的买单,在下方构建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支撑平台,将油价死死地托住。他们就像一个耐心的渔夫,在你们这些‘空头’的脚下,张开了一张看不见的,巨大的网。”
“他们在等,等所有的空头都进场,等你们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光。然后,他们会瞬间抽走所有的买单,再反手用百倍的资金砸盘。到那个时候,油价会瞬间闪崩,但你们的空单,却因为流动性枯竭,根本无法平仓!”
“他们要的,不是赚钱。他们要的,是把你们这些所有自以为聪明的空头,连皮带骨,全部活活地闷死在这个市场里!”
钱明的话,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赵毅的脸色变得煞白,王浩那嚣张的气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本以为自己是猎人。
却没想到,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更恐怖的,以猎人为食的,神级猎人。
陆寒沉默了。他看着屏幕上那条被一股神秘力量强行拉平的K线,脑海里,钱明的话,与他之前那不祥的预感,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他终于明白,他看到的,不是一场简单的多空绞杀。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所有“先知者”的,陷阱。
“那个渔夫……”陆寒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谁?”
钱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了一个在华尔街真正的核心圈子里,都足以让人闻之色变的名字。
“巨鲨资本(megalodon capit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