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鲨资本那次雷声大雨点小的试探性攻击,最终以一种滑稽的方式收场。
他们非但没能撼动晨星资本分毫,反而因为其暗中对几家清算银行的施压行为被王浩截获了蛛丝马迹,反手捅给了几家嗅觉灵敏的财经媒体。一篇题为《当资本巨鳄试图扼杀市场新生时,它动用了哪些盘外招?》的匿名深度报道,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把巨鲨资本的吃相描绘得淋漓尽致,引来一片口诛笔伐。
这让维克多·克伦威尔的“亲自会会他”,成了一个金融圈内私下流传的笑柄。
总统套房内,气氛与之前的紧张肃杀截然不同。
“哈哈哈哈!老大,你是没看网上那些评论,有人把维克多那老家伙p成了一个拿着鱼叉结果把自己脚给扎了的渔夫,笑死我了!”王浩瘫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电脑笑得浑身发抖,“还有人说,‘屠鲨基金’应该改名叫‘逗鲨基金’,专门负责遛狗,哦不,遛鲨鱼!”
赵毅虽然没像王浩那么夸张,但脸上也挂着久违的轻松笑意。这次的反击,不仅守住了阵地,还顺势扩大了晨星资本在国际舆论场上的声望,让“屠鲨基金”这个原本被视为狂妄自大的名号,多了一丝传奇色彩。他看着账户上稳固的资金,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扩张计划。
唯有陆寒和钱明,没有参与到这场庆祝中。
钱明默默地擦拭着他那只从不离身的银色酒壶,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喜悦,反而多了一丝凝重。“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维克多这次的攻击,看似潦草,更像是一种……标记。”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只是在用一种低成本的方式,向整个市场宣告,这只兔子,是他的猎物。所有想靠近的,都得掂量掂量。”
陆寒点了点头,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城市灯火。
“老钱说得对。”他的声音很平静,“他不是没能力攻击我们,他是在孤立我们。他想把我们变成一座孤岛,让所有潜在的盟友,都不敢靠近。”
“盟友?”王浩停下大笑,挠了挠头,“咱们那个‘屠龙者联盟’不是盟友吗?上次在上海开完会,李云飞那帮人不是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说要同舟共济吗?”
“同舟共济,是建立在船不漏水的前提下。”陆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淡然,“现在维克多在我们的船底钻了个洞,他们或许不会立刻跳船,但一定会开始观望,甚至暗中准备自己的救生筏。指望他们现在就拿出真金白银和我们捆绑在一起,不现实。”
这番话让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赵毅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知道陆寒说的是事实。金融市场,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联盟的誓言,在真正的巨大利益和风险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我们怎么办?真就等着被困死在这座岛上?”王浩有些急了。
陆寒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到主控台前,对那个无声无息的虚拟助手下达了指令。
“零。”
“我在。”
“调出这次原油市场危机期间,除了我们和巨鲨资本外,所有交易账户的损益数据。筛选出那些在市场极端波动中,依旧保持盈利,或者亏损幅度远小于市场平均水平的,中小规模独立基金。”
“指令已收到,正在进行数据挖掘与行为模式分析……”
零的效率是恐怖的。不过几分钟,一张巨大的三维数据星图,就投射在了房间的中央。星图中,绝大部分代表交易账户的光点,都是代表亏损的红色,少数是代表持平的灰色,而代表盈利的绿色光点,则像黑夜里的萤火虫,稀疏而微弱。
巨鲨资本,是一个庞大的,散发着血光的红色星云。
而晨星资本,则是星云旁一颗异常明亮的,翠绿色的恒星。
但陆寒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的视线,在那些稀疏的,同样散发着微弱绿光的,更小的星辰上扫过。
“把这些绿色光点放大,分析他们的交易策略。”
一个个独立的交易模型被剖析开来。
“目标A,代号‘孤狼’,个人基金。策略:超短线高频交易,利用市场恐慌情绪的瞬间价差套利,快进快出,绝不持仓过夜。本次危机中,盈利一千二百万美金。”
“目标b,‘磐石基金’。策略:严格的价值投资模型,在危机前已清空大部分高风险杠ga杆仓位,危机爆发后,在关键支撑位分批次小额建仓,虽然有浮亏,但成功抄底,目前浮盈百分之七。”
“目标c……”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坚韧的生存策略,展现在众人面前。他们就像是这片被巨鲨搅得天翻地覆的黑暗森林里,凭借着各自的智慧和狡黠,顽强活下来的小兽。他们或许没有挑战巨鲨的实力,但他们熟悉森林的每一个角落,懂得如何躲避最危险的猎人。
“老大,你的意思是……联合他们?”赵毅瞬间明白了陆寒的意图。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陆寒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维克多以为他是海洋的霸主,可以轻易孤立任何一座岛屿。但他忘了,这片海洋,并不只有他一条鲨鱼。还有无数的,被他忽略的,更小的鱼群。当这些鱼群聚集在一起,或许无法战胜鲨鱼,但足以改变洋流的方向。”
钱明看着陆寒,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这个年轻人的格局,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交易员的范畴。他不再仅仅盯着K线图上的胜负,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地缘政治的宏大视角,来审视整个金融生态。
“想法很好。”钱明沉吟道,“但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性格孤僻,信奉独立。想让他们听从号令,比让李云飞那帮老狐狸掏钱还难。”
“我不需要他们听从号令。”陆寒摇了摇头,“我需要的是……共鸣。”
他的手指,在星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绿光的光点上。这个光点的交易记录很奇怪,它在危机前就开始布局,但买入的并非看跌期权,而是大量与原油价格呈负相关,却又看似毫无关联的,比如新能源、特定国家的货币等避险资产。它的操作,不像是在投机,更像是在构建一个精妙的,足以抵御海啸的诺亚方舟。
“这是谁?”陆寒问道。
“‘沐雪晴川基金’。”零的声音响起,“基金经理,苏沐雪。独立基金管理人,无机构背景。她的投资理念……非常独特。我们的模型显示,她的策略核心,并非追求短期高额回报,而是致力于构建‘反脆弱’投资组合。在过去三年,她的年化回报率并非顶尖,但回撤率,是所有同规模基金中,最低的。”
苏沐雪。
这个名字,像一缕清风,吹散了房间里残留的硝烟味。
陆寒看着屏幕上那个清丽的名字,和那套与众不同、充满智慧的投资哲学,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 ?觉的弧度。
他知道,他找到了第一个,能够与他产生“共鸣”的,新时代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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