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海沟,地球的最深处。
这里没有南极的黑暗涌泉,也没有撒哈拉的沙海幻域。当“破障特遣队”的突击舰抵达这片海域上空时,看到的是一片诡异的“平静”。海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近乎绝对的墨蓝色,海面平滑如镜,不起一丝波澜,仿佛所有的能量和活力都被下方的无尽深渊彻底吸走。
然而,在这极致的平静之下,Λ序列和所有人的灵觉都在疯狂预警!这里的“终末回响”波动强度,远超之前两个支点的总和!它不再表现为外放的攻击或扭曲,而是向内……“吞噬”!吞噬光线,吞噬声音,吞噬能量,甚至吞噬空间本身的概念!
“外部监测……无法监测!”技术官的声音带着绝望,“所有主动探测信号一旦进入海面以下特定深度,即刻消失,无任何反馈!能量读数……归零!不是低,是归零!那片海域下方,仿佛是一个……‘无’的领域!”
林枫站在舷窗前,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无极道域”在靠近这片海域时,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吸引力”,仿佛下方的深渊想要将他连同他的道域一起拖入永恒的寂灭。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同化,一种万物归于终结的“大势”。
“集体道域在这里完全失效,甚至……有被反向吞噬的风险。”赵擎天感受着网络中传来的、在此地近乎被掐断的微弱连接,声音干涩。
夜凰紧握着短刃,刺客的本能让她对下方的“空无”产生了极致的危险感,那是一种超越生死、触及存在根本的威胁。
“你们留在这里,守住舰船,维持与堡垒的最后联系。”林枫转过身,看着疲惫却坚定的队员们,做出了决定,“下面,不是你们能涉足的区域了。”
“林先生!”赵擎天急道。
“武神!”夜凰也上前一步。
“这是命令。”林枫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里的‘回响’,其本质已经接近‘吞噬者’本体的力量边缘。人多并无意义。如果我失败了……”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再多言,一步踏出舱门,悬浮在那片死寂的墨蓝色海面之上。
深吸一口气,林枫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体内“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清辉流转的“无极道域”在体外凝聚,但这一次,他并未展开任何特定的形态(归墟或真如),而是保持了最本初的、包容与演化并存的状态。
他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墨蓝色的海水中。
一入水,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并非冰冷或黑暗,而是……“无”。光线在这里消失,声音在这里湮灭,甚至连“上下左右”的方向感都在快速丧失。他的神识探出,如同石沉大海,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虚无。Λ序列的运转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算力急剧下降。
他只能依靠自身“道域”那微弱的清辉,以及道心中那点不灭的灵觉,朝着那“吞噬”感最强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下潜。
下潜,下潜,再下潜……
压力并非来自海水,而是来自那种无处不在的、要将一切存在“抹平”、拉入终极平衡的“虚无意志”。他的“无极道域”清辉在不断地被侵蚀、压缩,从十米,到八米,到五米……
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碎片。那不是幻象,而是被这片“无”之领域吞噬、尚未被完全消化的“信息残渣”——破碎的星辰,燃烧的城市,哭泣的面孔,文明的兴衰……它们如同走马灯般在林枫的“道域”边缘闪现,又迅速被虚无吞噬。
林枫紧守道心,以“无极”真意包容着这些信息的冲击,不为所动,继续下潜。
不知下潜了多深,仿佛已经穿透了地壳,进入了地幔,甚至更深……终于,在“无极道域”被压缩到仅剩周身薄薄一层,几乎难以维持时,他“触碰”到了底部。
那并非实体的海床,而是一个……“边界”。
一个由纯粹“无”构成的、平滑的、仿佛隔绝了所有可能性的“墙壁”。在这面“墙壁”上,有一个不断旋转的、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极虚无的“孔洞”——那就是马里亚纳支点的核心!一个微型的、稳定的“归墟通道”!它正在持续不断地将地球的物质、能量、信息,乃至部分法则,吸入其中,传递给遥远的“吞噬者”!
而此刻,这个“孔洞”似乎感应到了林枫这个蕴含着庞大能量和独特“存在”的个体,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一股无法抗拒的、指向绝对虚无的吸力猛地传来!
林枫周身的“无极道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清辉急剧黯淡,眼看就要彻底崩溃,连他自身都要被吸入那永恒的“无”之中!
在这存在与虚无的最终临界点上,林枫的意识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状态。
南极的黑暗涌泉,是外放的终结,他以“归墟”对“归墟”,以终结葬终结。
撒哈拉的沙海幻域,是扭曲的真实,他以“真如”映“真如”,以真实破虚妄。
而这里,马里亚纳的深渊回廊,是万物的终点,是绝对的“无”。
“无极”……何为“无极”?
包容秩序,是为道域。
引领终结,是为归墟。
映照真实,是为真如。
那么,包容“无”呢?演化“无”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
古老的经文在心间流淌。万物源于道,最终也复归于道。这“无”,这“终结”,又何尝不是“道”的一部分?是万物循环的另一个起点?
“无极”……并非站在“有”的一边去对抗“无”,而是……包容“有”,亦包容“无”!是“有”与“无”未分之前的那个原点!是包含一切可能性,亦包含一切终结性的……终极源头!
明悟,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芒,在他灵魂深处炸开!
那枚旋转的“道种”,在这一刻,不再是“萌芽”,而是彻底绽放!所有的道痕——存在的坚韧、虚实的洞察、归墟的寂灭、真如的映照——完美地融合、升华!
他不再去维持那即将破碎的“道域”,而是……放开了自身!
他以自身为核心,将那份对“无极”终极的领悟,化作一个无形的、却真实不虚的“点”——一个既是“有”亦是“无”,既是“起点”亦是“终点”的奇点!
这个“点”出现的瞬间,那微型“归墟通道”传来的恐怖吸力,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存在,骤然停滞!不,不是停滞,是……被“包容”了!
林枫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宇宙大爆炸前的那个原点,无边无际的“无”涌入他这个“点”,却未能将其湮灭,反而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成为了那无限可能性中的一种状态。
他即是“有”,亦是“无”。
他即是“存在”,亦是“终结”。
他即是……“无极”!
这一刻,他的“道”真正圆满!虽然力量层次尚未突破,但其本质,已触摸到了那至高无上的门槛!
他“看”向那个微型的归墟通道,不再感到恐惧,而是如同看着自身的一部分。他意念微动,那通道的旋转开始逆转,不再是吸入,而是……吐出!
将之前吞噬的、属于地球的能量和信息,缓缓地“归还”!
同时,他以其圆满的“无极”意境,如同最细腻的针线,开始“缝合”这个连接着“吞噬者”的漏洞。不是强行关闭,而是从根本上,修改了其“坐标”和“权限”,将其从“吞噬者”的通道,转化为了一个无主的、暂时封闭的“奇点”。
当最后一丝缝隙被弥合,那墨蓝色的海水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巨大的水压和黑暗重新回归,但对于此刻的林枫而言,这熟悉的物理规则反而让他感到一丝亲切。
他悬浮在深海之中,周身再无清辉,也无黑暗,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平凡。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与脚下的星球,甚至与那遥远的星辰,都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
“无极道域”不再需要刻意展开,它已与他的存在本身融为一体。心之所至,域之所成。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回响”支点,被彻底“化解”。
林枫抬头,望向头顶那微弱的光亮,身形一动,如同融入了水流,向上方掠去。
当他破开海面,重新回到突击舰上时,赵擎天等人看到的,是一个气息内敛到极致,眼神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生灭的林枫。
“解决了。”他平静地说道,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众人看着下方那恢复了正常波涛的海面,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彻底消失,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他们知道,武神……已然不同。
而遥远的深空中,那冰冷的“终末回响”波动,在失去了所有地球上的支点后,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