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没有理会下方的骚动。吞噬一个神海境强者的自爆,对他而言也并非毫无代价。
此刻他体内的混沌神海虽然因为庞大能量的涌入而剧烈扩张,但柳青那驳杂的法则之力与生命本源,如同不曾驯服的野兽,正在他的神海之内横冲直撞。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嘴角一丝殷红的血迹缓缓滑落。
必须立刻找个地方,将这股力量彻底炼化。
他看了一眼黑石镇的远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广场上压抑的气氛才仿佛被解开。
“死了……都死了……”
“李狂死了,那个百草堂的柳掌柜,也死了!”
“天哪,黑石镇的天,塌了!”
死里逃生的人质和残存的黑斧帮帮众,看着那两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知道,从今夜起,黑石镇的旧秩序,已然彻底崩塌。而那个以一己之力颠覆这一切的年轻人的名字,将成为一道不可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
距离黑石镇三百里外,一处不起眼的山谷。
叶尘的身影踉跄出现,他寻了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瀑布遮掩的山洞,一头钻了进去,并用巨石将洞口死死封住。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噗!”
又是一口黑血喷出,其中夹杂着青色的风系法则碎片与丝丝缕缕的血色木系能量。
强行吞噬一个神海境强者的自爆,风险远超他的预估。柳青在引爆神海的瞬间,也将他自身对法则的感悟与怨念一同注入其中,这股力量驳杂而又充满了毁灭性,若非混沌神海的特性是“归墟”与“同化”,换做任何一个同阶修士,都早已被这股力量撑得神魂俱灭。
叶尘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心神完全沉入丹田。
那片新开辟的混沌神海,此刻正上演着一场灭世风暴。青色的飓风席卷着海浪,血色的藤蔓在海底疯狂滋生,试图扎根。柳青自爆的能量,化作一片狂暴的法则汪洋,冲击着混沌神海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地盘,岂容你放肆!”
叶尘的意志,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神明,屹立于神海中央。
“镇魂塔,给我镇!”
随着他一声令下,悬浮在神海中央的九层镇魂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乌光。一股古老而又霸道的镇压之力垂落,如同定海神针,死死地将那片法则风暴的核心区域镇住。
“混沌神磨,开!”
叶尘的意志再动,整片混沌神海开始以一种特定的频率缓缓旋转。无边无际的灰色神力,化作一座巨大的磨盘。柳青那驳杂的法则之力,被一点点卷入磨盘之中,在混沌之力的碾磨下,被分解、提纯,化为最本源的、纯粹的法则碎片。
一丝丝青色的风之意境,一缕缕绿色的木之生机,从磨盘中溢出,然后又被混沌神力迅速同化,融入这片海洋,让这片灰色的海洋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动。
这个过程,痛苦而又漫长。
叶尘的身体在外界剧烈地颤抖着,皮肤时而青光流转,时而绿意盎然,体内的经脉骨骼,在一次又一次的破碎与重组中,变得更加坚韧。
几天后山洞之内,一直紧闭双眸的叶尘,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轰!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若非他及时收敛,这股气息足以将整座山谷都夷为平地。
他丹田内的混沌神海,此刻已经风平浪静。面积比之前扩张了近一倍,海水更加深邃,其中蕴含的混沌神力,也更加凝实。他能感觉到,自己神海境初期的境界,已经被彻底稳固,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中期的门槛。
更重要的是,通过炼化柳青,他对上界的“法则”,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风的切割,木的生机与掠夺,土的厚重……这些都化作养料,融入了他的混沌之道。现在的他,不仅能模拟,更能以混沌之力为核心,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更加诡异霸道的法则运用。
“神海境初期巅峰。”
叶尘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强大力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次冒险,值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此地。黑石镇的恩怨已了,他也得到了关于上界最基础的信息,是时候该继续上路,寻找关于父母的线索了。
然而,就在他神念外放,准备探查周围环境的瞬间,他的脸色,猛然一变。
……
与此同时,黑石镇。
三日前那场惊天大战留下的废墟还未清理干净,新的访客,便已降临。
三艘通体由青色玉石打造的、形如飞梭的灵舟,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了黑石镇的上空。灵舟之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船首的位置,雕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缠绕着古鼎的药草图样。
这是百草堂总部的标志——“神农鼎徽”。
中间最大的一艘灵舟甲板上,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裙,面罩轻纱,只露出一双冰冷凤眸的女子,正凭栏而立,俯瞰着下方那座混乱而又萧条的小镇。
在她的身后,恭敬地站着十数名身穿统一青色劲装的护卫。这些人,每一个的气息,都远在当初的李狂之上,赫然都是神海境的强者!
“慕容执事,下方就是黑石镇。”一名护卫队长上前一步,低声汇报道,“三日之前,此地的分堂,连同负责人柳青的魂灯,一同熄灭了。”
“柳青……”
被称为“慕容执事”的女子,声音清冷如冰,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个被外放了二十年,连神海境中期都无法突破的废物罢了。死了,也就死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他负责看守的‘那件东西’,绝对不能有失。否则,你我,都承担不起堂主的怒火。”
“是!”护卫队长闻言,额头渗出一丝冷汗。
“下去看看。”
慕容雪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从百丈高空,缓缓飘落,最终停在了那片已经化为齑粉的百草堂废墟之上。
她蹲下身,捻起一撮灰烬,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随即,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好霸道的毁灭气息……不是纯粹的火,也不是雷,倒像是一种……能将万物归于虚无的混沌之力。”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中央广场。那里,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以及残留着柳青最后自爆时那驳杂的法则波动。
“有意思。”慕容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柳青应该是先与人交手,领域被破,被逼到绝境后,不惜燃烧本源施展禁术,最终更是选择了自爆神海。”
“能将一个神海境初期的修士逼到这个地步,对手……至少也是神海境中期,甚至后期。”
“但是……”
她再次看向百草堂的废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里残留的毁灭气息,虽然霸道,但其主人的境界,似乎……并不高。最多,也就是刚刚踏入神海境的样子。”
“一个初入神海境的修士,能正面击溃柳青,还毁掉了他经营数十年的百草堂?”
这其中的矛盾,让她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王海。”她忽然开口。
“属下在!”护卫队长立刻上前。
“柳青在这里的任务,除了定期上缴收益,便是利用黑石镇驳杂的人流,收集关于‘太初道场’和‘叶姓’古族的任何蛛丝马迹。他这二十年,可有什么发现?”
王海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恭敬地递上:“执事,这是柳青这些年传回的所有情报。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无用的市井流言,但在不久前,他曾重点提到过一个人。”
“谁?”
“一个同样姓叶的下界飞升者,他曾在战斗中,展露过一种与传说中‘混沌圣体’极为相似的能力。”
“混沌圣体?叶?”
慕容雪接过玉简,神念探入。片刻之后,她那冰冷的凤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动容的神色。
“屠灭下界圣地,斩杀真神……刚飞升便来到无尽蛮荒……在黑石镇与人发生冲突,正面击败李奎,破其重力领域……”
“柳青怀疑此人身上有穿梭两界的秘宝,所以设计将其引出,想要擒下逼问……结果,却被反杀了?”
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
“原来如此。”慕容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不是什么神海境中期的高手,而是一头……拥有了利爪的,过江猛龙。”
“他毁掉百草堂,并非是为了泄愤,而是声东击西,为了救下人质,然后袭杀李狂。”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连绵不绝的蛮荒山脉。
“查!给我查!”
“他与柳青一战,又吞噬了李狂,自身必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他逃不远!”
“传我命令,以黑石镇为中心,向外千里!调动百草堂所有外围势力,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混沌圣体’,成色,究竟如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