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瘟疫带来如同无法醒来的噩梦,在全球肆虐了八十多个日夜。鲜血、死亡与求生,已经如同烙印般刻入了所剩无几的幸存者生命中的本能。陆明锐、苏澜、尼克和亚瑟这四人小队,穿行在迪拜阿治曼区域被冰雪覆盖的街道上,行动间已然带着一种历经磨砺后的沉稳与高效。
然而,经验并不能完全抵消环境的险恶。从码头到目标医院的这将近五公里路程,远比他们预想的要艰难和漫长。他们如同行走在一座被按下静音键的、巨大而华丽的坟墓之中。
昔日车水马龙、象征着财富与速度的滨海大道,如今成了废弃车辆的坟场。各种豪华跑车、加长轿车和SUV,如同被孩童随意丢弃的玩具,横七竖八地堵塞着街道,许多已经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形成一道道冰冷的金属壁垒。曾经流光溢彩的奢侈品商店橱窗大多破碎,里面的华服、珠宝和名表散落一地,被积雪和污垢覆盖,失去了所有光泽,只剩下破败与凄凉。精心修剪的沙漠植物景观,如今被疯长的枯草和冰凌取代,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他们不得不频繁地绕行,攀爬,甚至从车辆残骸的缝隙间艰难穿行。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积雪掩盖了脚下的危险,可能是破碎的玻璃,可能是冻结的丧尸,也可能是一个足以扭伤脚踝的坑洞。
更致命的,是那些仍能在这低温和死寂中游荡的“居民”。
它们从废弃的车辆后、从豪华酒店坍塌的门廊下、从购物中心阴暗的入口内,蹒跚着,嘶吼着,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些曾经的游客、富豪、服务生,如今都化作了皮肤青灰、眼神空洞、渴望鲜活血肉的行尸走肉。迪拜炎热气候下相对单薄的衣物,让它们在严寒中更快地变得僵硬,动作也因此更加扭曲和怪异,但也使得某些部位冻僵的腐肉在被子弹击中时,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冰裂般的脆响。
“噗!”
陆明锐手中的m4步枪再次发出沉闷的低吼,红点瞄准镜的光斑稳稳锁定三十米外一个从兰博基尼残骸后扑出的、穿着破烂西装丧尸的眉心。子弹精准地钻入,5.56mm弹头携带的动能瞬间破坏了它的大脑,那具躯体猛地向后仰倒,砸在积雪中,不再动弹。
几乎在同一时间,侧翼传来苏澜mK18突击步枪同样经过消音处理的、节奏分明的点射声。“噗!噗!”两个从一家珠宝店破碎橱窗里爬出来的丧尸应声倒地。苏澜微微喘了口气,清丽的脸庞在战术围巾的包裹下,只露出一双沉着冷静的明眸,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她迅速移动位置,依托一根装饰性的大理石柱,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即使是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她持枪警戒、身形矫捷的姿态,依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了力量与坚韧的美感。
“妈的!没完没了!”尼克低声咒骂着,他手中的m249通用机枪暂时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格洛克手枪点射靠近的零星丧尸。9mm 手枪弹在消音器的作用下声音更小,但威力足以在近距离掀翻这些怪物。他庞大的身躯在废弃车辆间灵活穿梭,像一头发怒的棕熊。
亚瑟则如同幽灵般在队尾游弋,他的步枪几乎每一次响起,都必然伴随着远处某个潜在威胁的终结。他的经验极其丰富,总能提前发现从二楼窗户探出身形、或者从巷口阴影中蹒跚而出的丧尸,并予以精准清除。他的存在,为小队提供了可靠的后方保障。
战斗间歇,他们躲进一家曾经的高级咖啡馆废墟内暂作休整。破碎的咖啡机和散落的咖啡豆混合着血腥与腐臭,形成一种怪异的气味。
“没想到这么费劲。”陆明锐靠在吧台后,拧开水壶灌了一口,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他晃了晃水壶,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冰块碰撞声,“这天……好像又凉了些?”他看向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眉头微蹙。
苏澜也喝了一小口水,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应该是更冷了。”她和陆明锐都是来自温暖的南方,对于判断这种严冬的温度变化,并不在行,只能依靠身体最直接的感受。
亚瑟没有参与关于天气的讨论,他谨慎地移动到窗边,利用断壁残骸的掩护,仔细地观察了外面的街道,确认短时间内没有新的威胁聚集,这才返回来,撕开一块高能量压缩饼干,默默地咀嚼起来。“抓紧时间补充体力,医院就在前面了。里面的温度更高,丧尸威胁的情况未知,可能比外面更麻烦。”
众人不再多言,迅速吃喝,冰冷的食物和饮水只能勉强维持身体机能。尼克几口吞下饼干,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说道:“一会儿进了医院,就直奔血库,找o型血!那玩意儿是万能输血者,啥血型都能暂时顶一顶。反正大发又不是啥珍贵的熊猫血,o型血应该好找。”
陆明锐被他这粗犷的比喻逗得笑了笑,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说得跟去菜市场买猪红似的,还挺会挑。”
“那可不,救人如救火,就得挑实惠管用的!”尼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相互调侃两句,心中的沉重却并未减少。他们都知道,现在最令人担忧的,是电力。血库的恒温系统一旦中断超过一定时间,那些珍贵的血液就会变质失效,他们就将白跑一趟,而陈大发……时间不等人。
不敢再多耽搁,众人抹了抹嘴巴,整理好装备,再次踏入风雪之中。
穿过最后一条堆满废弃旅游巴士的街道,目标医院——阿治曼酋长国医院,那栋不算太高但占地面积颇广的白色建筑,终于清晰地矗立在前方。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四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心中警铃大作!
与他们一路行来所见到的破败、敞开大门的建筑不同,这家医院的入口处,竟然构筑了简易却有效的防御工事!
高大的铁艺大门紧紧关闭,甚至用粗壮的铁链和巨大的挂锁从内部锁住。大门底部,用沙袋垒砌了齐腰高的战壕,沙袋因为风雪和时间的侵蚀显得有些发黑,但堆砌得颇为牢固。更令人心惊的是,大门顶部和两侧的围墙上方,都盘绕着狰狞的、带着尖锐倒刺的铁丝网,在灰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这绝非仓促之作,而是经过细心经营和加固的据点!
医院内部静悄悄的,主楼的大部分窗户都完好,有些拉着窗帘,一二层的窗户甚至钉着木板,以此抵御丧尸的冲击,与外部世界的破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里面有活人……”苏澜低声说道,握着步枪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这既是一个好消息,也可能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如果里面的幸存者是末日前医院的医护人员,或者是由官方组织的救援力量,那么他们或许可以进行沟通和交易,用物资或者其他条件换取急需的血液。而且,有人的存在,并且构筑了防御,极大可能意味着医院的应急电力系统仍在部分运行,血库保存完好的概率大大增加!
但坏消息同样明显。如果占据这里的是一伙土匪、暴徒,或者是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武装团体,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恶战。强行攻占一个拥有防御工事和未知数量守军的据点,风险极高,伤亡难以预料。而且,土匪之流根本不会在意血库的维护,如果血液已经失效,他们不仅一无所获,还可能打草惊蛇,被迫前往下一个更危险的目标,增加更多变数和风险。
希望与危机,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摆在四人面前。
短暂的沉默和对视后,陆明锐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做出了决定。“我过去看看,试探一下情况。”他拍了拍自己胸口坚硬的防弹插板,目光扫过同伴,“有什么不对劲,你们立刻火力掩护,然后按预定计划回到咖啡厅的撤离点集合。”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苏澜身上,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他微微点了点头,传递出一个“放心”的眼神。
“行!你小心点!别靠太近!”尼克重重地点了下头,随即像一座移动堡垒般,迅速占据了一个街角废弃的售货亭作为机枪阵地。他粗壮的手臂将m249通用机枪稳稳架在断墙上,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锁定了医院大门以及主楼可能出现敌人的窗户。只要有任何攻击迹象,他会毫不犹豫地用密集的弹雨为陆明锐提供最强的火力支援。
苏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动作利落地移动到一辆侧翻的巴士残骸后,据枪瞄准,mK18的枪口随着她目光的移动,细微地调整着方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她纤细而专注的身影,在白雪的映衬下,如同一株蓄势待发的雪中寒梅,柔美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韧。
“我在你后面,提供近距离掩护和警戒。”亚瑟言简意赅,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步枪,示意陆明锐行动,死神的压阵,让陆明锐更有底气一些。
陆明锐深吸一口气,压低身形,如同猎豹般快速冲过积雪的街道,利用中间废弃的汽车作为掩体,几个起落便接近了医院大门。亚瑟则紧随其后,在距离大门十几米外的一辆越野车后蹲下,步枪架在引擎盖上,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围墙和主楼的每一个角落,防范着可能出现的冷枪。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沙袋,陆明锐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而急促地跳动。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迅速朝大门缝隙和围墙内瞥了一眼——空无一人,只有被积雪覆盖的庭院和寂静的主楼入口。
他缩回头,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他伸出手,用带着战术手套的拳头,不轻不重地敲击在那扇冰冷的铁门上。
“铛!铛!铛!”
沉闷的敲击声,在这片被冰雪和死亡笼罩的寂静街区里突兀地响起,仿佛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维持已久的死寂,也敲在了门外四人紧绷的心弦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他们不仅要防备门内可能的人类反应,更要警惕这声音可能吸引来的、隐藏在周围建筑和风雪迷雾中的……那些无穷无尽的、对声音极度敏感的行尸走肉。
下一刻,门内会是什么?是友善的回应?是警惕的质问?还是……呼啸而来的子弹?
答案,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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