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后第二十六天下午:
肆虐了近一天的台风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态。虽然天空依旧阴沉,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但不再是那种仿佛要摧毁一切的狂风暴雨。风速明显减弱,能见度提升了不少,至少能够看清百米外的景物,冒险出行成为了可能。
四人小队离开了那间曾经奢华、如今却一片狼藉、充满硝烟和血腥味的总统套房,正式向着最终目标——蒙特卡洛港进发。
酒店那里已经不再安全,而且,用陈敬轩(现在被迫叫陈大发了)的话说,那地方本来就是她给最后一个追杀者“奎大财”精心挑选的坟墓。既然坟主已经躺进去了,这坟地自然也就没有留恋的必要了。
雨水打湿了街道,冲刷着血迹和污秽,空气清新却冰冷。四人排成标准的战术队形,沿着建筑物阴影快速移动。陆明锐依旧担任尖兵,AR-15的红点警惕地扫描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苏澜居中指挥,191步枪枪口微微下垂,随时准备支援任何方向。陈大发(陈敬轩)被安排在苏澜侧后方,她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团队协作,位置时而靠前时而落后,但手中那把加装了消音器和长瞄镜的SRS狙击步枪始终保持着威慑。裴清则苦着脸负责断后,mp5Sd和那把勃朗宁mK3手枪交替警戒后方,但他总是不自觉地低着头,尽量避免视线接触到某个焦点。
“陈大发,我记得某人昨天可是信誓旦旦说不跟我们走的啊?”行进间隙,陆明锐忍不住通过耳机调侃道,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喂!陆大富!你又讲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陈大发立刻用新获得的外号回击,语调夸张,带着浓重的闽南腔,“哎呀,我就讲你介种人啊,真的是……小心眼!见不得别人改变主意哦?形势比人强嘛!我现在觉得跟你们混比较有前途,不行啊?”
她被正式命名为“陈大发”,源于一个无奈又好笑的原因——只要她还叫“陈敬轩”这个女性化的名字,裴清的大脑似乎就无法成功地将她“男性灵魂”的设定覆盖掉那过于耀眼的外在形象,从而导致持续性、灾难性的鼻血喷发。大家一致认为,再这样下去,没等走出地中海,裴清就得因为失血过多而变成人干。只有强制改名,试图在心理上暗示裴清“这是个男人”,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效果似乎并不显着。陈大发不知从哪个奢侈品衣柜里翻出一套尺码惊人的黑色高强度紧身作战服,完美勾勒出每一寸惊心动魄的曲线。最要命的是,那拉链就在巍峨的36E山峦之下戛然而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屈和抗议,时刻对后方断尾的裴清进行着残酷的精神鞭挞和生理考验。
苏澜对此恼火至极,最终从一个旧衣柜里翻出一件老大爷风格的、宽大臃肿、颜色土气的深蓝色冲锋衣,几乎是扔到了陈大发脸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她穿上,并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不穿?我就用针线给你直接缝上!”
陈大发看着苏澜那绝对说到做到的冰冷眼神,吓得一哆嗦,立刻乖乖套上了那件足以封印她所有“魅力”的冲锋衣。虽然嘴里嘟囔着“一点审美都没有”、“暴殄天物”,但总算让裴清的鼻腔压力缓解了不少。
“你以为我不想我的家人啊?”穿好冲锋衣的陈大发,语气忽然低落了一些,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街角,一边说道,“我在大马……是有儿子的!两个!都很皮实!”
“嗯,”陆明锐在前面接口,语气听不出是同情还是调侃,“挺好的,现在他们也有两个妈妈了,双倍母爱。”他叹了口气,“你这也算是替你父亲完成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任务了,了不起。”
“喂!陆大富!你会不会聊天啊!”陈大发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回嘴,“老娘我这是造化弄人!是天妒红颜!你懂个屁!等找到船,看我不晃晕你!”她即使穿着大爷外套,动作幅度一大,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那被封印的力量。
裴清在后面听着,差点又没忍住,赶紧深呼吸,心里默念:“她是大发哥,她是男的,是兄弟……”但眼神还是不敢乱瞟,死死盯着地面和后方,mp5Sd的枪口微微颤抖。
苏澜则一如既往地专业,完全无视了身边的嘴炮。她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评估着周围环境:利用残破车辆作为掩体、避开开阔地带、手势指挥小队快速通过十字路口、警惕任何高层窗口。她的92式手枪始终在枪套里,但右手随时可以拔出,而主要的火力依靠还是那支加装了消音器和瞄准镜的191步枪,确保中远距离的精准压制。
四人相互依托着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穿行,时常也能展现出惊人的专业性和效率。陆明锐和苏澜、裴清之间的配合经过多次生死考验,已经相当默契。苏澜一个简单的手势,陆明锐就能心领神会地控制前方要道,裴清则能迅速覆盖侧翼。他们的战术动作干净利落,是标准的军队做派。
但陈大发的加入,让这种流畅出现了一些磕绊。杀手出身的她,一切行动准则都源于隐匿、爆发和独狼式的生存本能。她经常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保持特定队形,有时会为了一个更好的狙击点而突然脱离位置,有时又会因为过度关注某个可能的威胁点而忽略了整体推进节奏。她的战术动作更偏向个人潜行和诡诈,与军队的协同推进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没有人抱怨。大家都明白,世界末日之下,人类之间理应尽量避免无谓的内耗和冲突。能够相互理解、包容不同背景带来的差异,携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每一次小小的配合失误,都会由一个无奈的眼神或一句简短的“跟上”来化解,气氛反而在这种磨合中变得愈发融洽。
午饭时间,众人找到了一间相对干净、门窗完好的路边小餐馆躲雨休息。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发出规律的声响。
裴清如蒙大赦,立刻钻进后厨,忙着用找到的小型燃气罐和锅具加热食物。秋季的雨天寒气逼人,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不仅能恢复体力,更能驱散深入骨髓的湿冷,避免感冒——在这种缺医少药的环境下,一场简单的发烧都可能是致命的。
外面,陆明锐、苏澜和陈大发三人呈三角阵型,警惕地守着餐馆的前后门和窗户。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接下来最关键的问题——船。
“得找条大的,”陆明锐靠着窗边,目光扫过外面空荡的街道,语气肯定,“至少得是能抗住地中海风浪的远洋艇,吨位大一点,储备空间也足,能装更多物资和燃料。”他想的是长途航行的稳定性和续航。
后厨正在搅动粥锅的裴清立刻插话,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大的加油麻烦死了!而且目标也大,容易被人盯上!我觉得适中就好!”他更考虑实际操作的便利性和隐蔽性。
苏澜则更注重效率和安全:“速度要快。遇到危险,无论是丧尸群还是其他幸存者的威胁,高速是摆脱的最佳手段。我们需要机动性。”
裴清一边切着咸菜一边反驳:“速度快是好啊,苏姐。但是速度快往往吃水浅,船体也相对脆弱。这附近海域情况不明,万一有暗礁或者水下障碍,或者被丧尸围住,很容易搁浅或者翻覆,到时候更麻烦!”他考虑问题总是很务实。
陈大发蹲在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闻言立刻来了兴致,眼睛放光:“我要那种甲板大的!能晒太阳的!最好还有个露天按摩浴缸!到时候老娘要穿比基尼!古铜色才健康!”她已经开始幻想末日航海度假了。
裴清在厨房里听到这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刚止住的鼻子又有点发热,连忙带着鼻音抗议:“大发哥!您……您已经够黑了!再晒就糊了!而且现在哪来的太阳啊!”他坚决反对这个提议,为了自己的心血管健康。
“喂,裴清,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船?”陆明锐笑着把问题抛回给他。
裴清叹了口气,无比真诚地说:“我啊……我就想要一条好修的船。最好是……根本就不用修的船!”作为团队的技术担当,他受够了不停维修被大白鲨攻击后千疮百孔的“海洋奥德赛”号,那是他的噩梦。
另外三人闻言,几乎异口同声地在频道里笑骂:
“做梦!”
“想得美!”
“你去梦里找吧!”
小小的餐馆里充满了短暂而轻松的气氛。
终于,裴清喊了一声:“吃饭了!”他端出来一锅热气腾腾的、用找到的米和罐头肉煮成的浓粥,还有一小碟真空包装的榨菜咸菜。在这冰冷的雨末日,这简单的一餐显得格外珍贵。
四人围坐在一张小桌旁,刚拿起勺子——
“轰隆……轰隆……”
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沉闷如雷的轰鸣声,非常有节奏感,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地面极其轻微的震动。
苏澜立刻侧耳倾听,秀眉微蹙:“是15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可能是‘凯撒’自行榴弹炮的射击声,距离很远。”她对各种武器极其熟悉,但语气带着疑惑,“不知道是什么部队,在哪里交火。”
“附近有能力进行这种规模炮击的,只有法军了。”陆明锐分析道,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可能是某个残余的军事基地在和大型尸潮交火。不过这样也好,炮声能吸引走更大范围内的丧尸,我们这边的压力会小很多,去港口的路上能更安全。”
三人都觉得有道理,这算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了。陆明锐喝着热粥,忽然想起了远在英伦半岛的两位朋友——雷诺兹和帕克,那两位皇家舟艇特种部队(SbS)的优秀士兵。“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希望他们也能在各自的战场上活下去。
吃饱喝足,身体暖和了起来。四人稍事休息,再次检查装备,将餐馆恢复原状(身为军人的苏澜出于习惯和礼貌),然后重新踏入雨幕之中。
队伍继续向着蒙特卡洛港前进,彼此之间的配合似乎比之前又默契了几分。雨依旧下着,但前方的目标越来越清晰。友谊在嬉笑怒骂和相互掩护中悄然增长,而回家的希望,仿佛就停泊在那片朦胧的港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