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斯市政厅的深渊回响
世界末日第二十天：
夜幕下的卡西斯镇，昔日的蔚蓝海岸明珠，如今只剩下一片被死亡气息浸透的废墟。阴沉的天空像一块脏污的裹尸布，低低地压在地中海上空，吝啬地透不出一丝星光月光。咸湿的海风裹挟着腐臭与血腥味，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梭呜咽，如同亡灵的低语。黑暗并非纯粹，远处偶尔爆发的零星枪声、某种非人怪物的嘶吼、以及无处不在的、令人牙酸的咀嚼拖拽声，构成了这末日夜晚永恒的背景音。
卡西斯镇市政厅，一栋颇具现代感的玻璃幕墙建筑，此刻却成了黑暗与死亡巢穴。大部分玻璃都已破碎，如同被挖去的眼窝，黑黢黢地凝视着外界。楼内，断壁残垣间，手电筒的光柱如同受惊的萤火虫，短暂地切割开浓稠的黑暗，照亮翻倒的办公桌椅、散落的文件以及地面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枪声不停，丧尸嘶吼。
二楼，一间标着“档案室”的房间内。
“醒来！”苏澜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犹豫，她将手中破口杯子里残余的、不知是何来源的浑浊液体，猛地泼在俘虏脸上。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北非裔男子，被用坚韧的绳子死死捆在一张沉重的木质办公椅上，绳索深深陷入他的衣物和皮肉。冰冷的刺激和脸颊上紧接着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猛地从半昏迷中惊醒，剧烈地挣扎起来，直到看清眼前站着的人。
一个美丽的东方女人。脸上混合着汗渍、烟灰和点点早已干涸的血迹，几缕黑发黏在额角，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怒火和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焦灼，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焚毁。她手中紧握着一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样式普通，但边角处一个不起眼的徽标却显示着其不同寻常的来源。
“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男人甚至没看清对方手里的武器，求生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法语哀嚎求饶，身体因恐惧而筛糠般抖动。
“我问，你答。不要浪费时间，不要说废话。”苏澜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片一样刮过空气，定下了不容置疑的基调。她将公文包举到他眼前，几乎要砸在他的鼻梁上。“这个，它的主人在哪？”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闪烁，结结巴巴地回答：“死……死了。他死了！”
“怎么死的？”苏澜逼近一步，92式手枪的消音器那冰冷的金属圆筒几乎抵上他的额头。枪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浮灰，但击锤却处于待击状态，预示着致命的威胁。
“我们……我们老二…把他扔下去了…扔到一楼大堂的那个大水池里…喂、喂‘老大’了！”男人语无伦次，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尖利扭曲。
“其他人呢？！”苏澜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陡然拔高，却又被她强行压回危险的低沉，像受伤母兽的咆哮，“拿着这个公文包的人，绝不会单独行动！他身边的人呢？！”
“都…都喂了…喂‘老大’了…一个都没剩…”男人几乎要崩溃了，涕泪横流。
苏澜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冲散了部分怒火。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这样一个市政厅的水池里，吃掉几十个，甚至很可能是几百个人。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她有更重要的目标。
“这个公文包的主人，有一部卫星电话。在哪里？”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冰冷锐利，另一只手已经反握着一把锋利的军刀，刀尖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
男人明显迟疑了，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别处，嘴唇嗫嚅着。
唰！
“啊——！！！！”
没有丝毫预兆，刀光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被强行压抑却依旧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一截小指带着温热的血线飞离男人的手掌，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苏澜的动作快得惊人，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切掉了一块木头。
“说！”她的刀尖再次抵近，这一次对准的是他的眼球。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柜子！你后面那个铁柜子！最下面一层！！”男人杀猪般地嚎叫着，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苏澜立刻转身，奔向墙角的灰色铁皮文件柜。92式的枪口始终保持着对俘虏方向的警戒。她猛地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果然！
里面不止静静躺着一部厚重的军用卫星电话，还有一个墨绿色的战术背包，以及一把折叠枪托、加装了消音器和光学瞄准镜的191自动突击步枪！她快速抓起背包打开，里面除了几个压满5.8mm步枪弹的弹匣和一些生存物资外，最触目惊心的，是厚厚一叠护照！
统一颜色的封面，代表着相同的国籍。她颤抖着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温和的年轻女孩。她再翻看几本，每一本都代表着一条曾经等待救援的生命。按照规程，只有确认接到撤离人员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才会统一收取并保管护照，以便安排……
这些人，原本都应该和参赞在一起，等待回家的船。
现在，他们全都……喂了那个所谓的“老大”。
滚烫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苏澜的视线，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哽咽逼了回去。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迅速将卫星电话塞进自己的战术背心，背起那把191步枪，将装满护照和弹药的背包甩到肩上。这些是遗物，是她的任务，她必须带回去。
转身，她看向那个因失血和疼痛而不断呻吟颤抖的男人，眼中最后一丝怜悯彻底消失。
她举起了92式手枪，安装了消音器的枪管显得格外修长。没有瞄准躯干，而是冷静地连续扣动两次扳机。
“噗！噗！”
两声沉闷如击打湿棉被的声响。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精准地钻入了男人两条大腿的肌肉群，破坏了主要运动神经和血管。巨大的停止作用带来的痛苦让男人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却无法再移动分毫。
苏澜上前，粗暴地割断将他绑在椅子上的绳索，然后抓住他的衣领，像拖一袋垃圾一样，将这个不断哀嚎、身后留下两条长长血痕的男人拖出了档案室，来到二楼的环形走廊边缘。
楼下大堂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原本宽敞明亮、铺设着大理石地砖的市政厅大堂，此刻已沦为血腥的修罗场。数十甚至上百具行尸走肉正拥挤着、推搡着，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不断冲击着大厅东南角用翻倒的沙发、办公桌和文件柜临时搭建起的简易掩体。
掩体后方，两道火舌正稳定而高效地喷吐着。
“砰！砰！砰！砰！” 节奏分明的单点射击声低沉而致命，这是陆明锐那支加装了消音器和红点瞄准镜的AR-15自动步枪（攻入市政厅后，他重新安装上的）在发言。每一个短促的声响，几乎都伴随着一具丧尸头颅爆开或应声倒地，红点瞄准镜让他在昏暗光线下也能快速锁定目标。
另一边，“噗…噗…噗…” 更轻微、射速更快的连发射击来自裴清手中那支经典的mp5Sd冲锋枪。由于其一体化消音器的设计，枪声被抑制得极好，几乎只有枪机运动的金属撞击声和子弹破风的细微咻咻声。他负责压制靠近的尸群和清理陆明锐火力间隙漏过来的零散目标，9mm子弹将一具具腐臭的身体打得踉跄后退，溅起团团黑血。
弹壳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滚落在粘稠的血泊中。硝烟和尸臭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弥漫在整个空间。
“明锐！裴清！”苏澜朝着楼下大喊一声。
两人百忙之中抬头一瞥，正好看到苏澜拖着一个惨叫不止的男人出现在走廊边缘。
苏澜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丝毫犹豫。在男人绝望到极致的哀嚎和求饶声中，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直接从二楼栏杆边缘推了下去！
沉重的身体划出一道抛物线，越过疯狂挥舞手臂的尸潮，最终“噗通”一声，重重砸进一楼大堂正中央那个巨大的、看不出有什么作用的水池里！
水池的水面黝黑如墨，深不见底，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污物。落水声瞬间吸引了部分丧尸的注意，它们茫然地转向水池方向。
短暂的死寂。
随即——
“哗啦！！！！！”
巨大的水花猛烈爆开！一道庞大得超乎想象的灰黑色影子如同鱼雷般从水下猛冲而出，破开水面！它那布满狰狞疤痕的巨口猛地张开，露出层层叠叠、匕首般锋利的惨白牙齿，一口就精准地咬住了刚落水、正在扑腾的男人腰部！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一声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惨叫，男人的上半身和两条腿瞬间分离！那怪物叼着血肉模糊的上半截残肢，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惊人地腾跃了近一米高，然后才伴随着漫天血雨和污水，重重落回池中，溅起更大的浪花！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充满原始而野蛮的力量感。
“我去！那是个啥！？”掩体后，裴清惊得差点忘了扣动扳机，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他手中的mp5Sd下意识地指向了水池方向。
“鲨鱼？！养在市政厅水池里？！这他妈……”陆明锐也是倒抽一口冷气，AR-15的红点瞬间套住了那片剧烈波动的水面，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是一条大白鲨，但体型大得离谱，几乎接近一条鲸鱼的体型了！
话音未落——
“轰隆！”
水花再次炸裂！那头恐怖的巨鲨又一次狂暴地冲出水池！这一次，它似乎被血腥彻底激发了凶性，竟然直接冲上了水池边缘的大理石地面！
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着，布满砂纸般粗糙角质鳞片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湿漉漉的幽光。它那张血盆巨口再次张开，猛地咬向距离最近的一具丧尸，轻而易举地将其拦腰咬断，碎肉内脏哗啦散落一地！
但它并未停留咀嚼，而是疯狂地摆动头部，甩飞残骸，接着冲向下一个活动的目标——无论是那些步履蹒跚的丧尸，还是几个原本躲藏在角落、此刻被吓得魂飞魄散企图逃窜的黑帮分子（显然是俘虏的同伙）！它成了一场无差别屠杀的源头，巨大的尾鳍疯狂抽打地面，将瓷砖纷纷拍碎！
“操！它上来了！”裴清尖叫着，下意识地对着那庞然大物打出一个短点射。
“噗噗噗…”
三发9mm子弹精准地命中鲨鱼怪的头部侧面，却发出了如同击中厚重橡胶轮胎般的沉闷声响！子弹甚至没能嵌入皮肤，只是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就被弹飞了！
陆明锐瞳孔骤缩，反应极快，立刻将AR-15切换到全自动模式，对着那怪物相对脆弱的眼部区域就是一个长点射！
“砰！砰！砰！砰！砰！”
5.56mm步枪弹以极高的初速呼啸而出，撕破空气，接连命中目标！但那怪物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猛地一摆头，大部分子弹都叮叮当当地打在了它坚硬的额头和吻部区域，火花四溅，依然无法造成有效伤害！仅有的一两发擦过它的眼睑，似乎让它感到了些许刺痛，更加狂躁起来！
“妈的！打不穿！”陆明锐低吼一声，迅速更换弹匣。AR-15的消音器有效地抑制了枪口焰和巨响，但连续的射击仍然让枪管发热，散发出阵阵微热的金属气息。
就在这时，那鲨鱼怪似乎认定了这两个持续向它射击的目标威胁更大，它猛地调转方向，依靠着强壮如人类般、却覆盖着鳞片的下肢，陆明锐此刻才清晰看到，那怪物腹部之下，竟然真的连接着一双肌肉扭曲、指甲尖利的人腿！和巨大的尾鳍共同发力，以一种与其庞大身躯极不相符的迅猛速度，朝着掩体猛冲过来！
“又他妈的是一个变异体！”陆明锐大骂，瞬间放弃了步枪，以最快速度将AR-15甩到身后，同时探手从战术背心侧面的枪套中拔出了他的格洛克17手枪。加装了微型红点瞄准镜和消音器的格洛克几乎在他抬手的同时就喷出了火舌！
“噗！噗！噗！噗！”
他一边急速后退，一边朝着怪物冲来的方向连续射击，红点在空中划出短暂的轨迹，每一枪都力求击中眼睛或那张开的巨口内部。17发容量的弹匣在几秒内就被打空！子弹射入怪物的口腔软肉，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让它冲势微微一滞，发出一种混合了鲨鱼嘶吼和人声痛呼的怪异嚎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上来！撤！让尸潮缠住它！”苏澜在二楼走廊焦急地大喊，同时举起了她那把191自动突击步枪。她迅速据枪，透过瞄准镜锁定目标，“噗噗噗”一个精准的三连发，射向怪物的眼部，试图为楼下两人争取时间。
裴清也打空了mp5Sd的弹匣，他来不及更换，猛地从腰间摘下一枚进攻型手雷（原本用于应对极端情况），拔掉保险销，看准时机，朝着怪物身后尸潮最密集的方向奋力扔去！
“轰！！”
手雷猛烈爆炸，破片和冲击波瞬间放倒了七八具丧尸，巨大的声响也成功吸引了鲨鱼怪和更多丧尸的注意！
“走！”陆明锐趁机大喊一声，将打空的格洛克插回枪套，重新抓稳AR-15的护木。他和裴清同时从掩体后方跃出，以最快速度冲向最近的大理石楼梯。
那鲨鱼变异体被手雷的爆炸和四处飞溅的丧尸碎肉暂时吸引了注意力，它疯狂地撕咬着周围的一切活物。而更多的丧尸，则被这巨大的动静和浓郁的血腥味彻底激活，如同潮水般从市政厅的各个入口、破损的窗户涌入，瞬间将大堂挤得水泄不通，也层层叠叠地围向了那头正在发狂的恐怖怪物！
陆明锐和裴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与苏澜汇合。三人都气喘吁吁，心有余悸。
楼下，恐怖的嘶吼声、啃噬声、挣扎声以及骨骼被碾碎的可怕声响不绝于耳，仿佛地狱的奏鸣曲正在那血池中上演。
“走这边！消防通道！”苏澜简短地说道，指了指走廊另一端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异常坚定，紧紧抱着那个装满护照的背包，仿佛抱着无数逝去同胞的灵魂。
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多看楼下那场恐怖混战一眼，迅速而无声地向着可能的生路撤离。市政厅的走廊幽深而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身后大堂里传来的、那头深渊巨兽与死亡潮汐搏杀的恐怖声响，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