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掌还贴在那卷心诀上,金光从指缝间溢出,像是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他没动,也没收回力道,反而将体内最后一丝玄灵体缓缓压进心诀表面。那东西震了一下,像是被唤醒的野兽,猛地回抽一股力量,直冲他左眼。
一阵刺痛炸开,眼角渗出血丝,滑过脸颊。
画面来了。
不是幻象,也不是记忆碎片,而是一段完整的过程——石殿深处,初代圣女跪在祭坛前,手中捧着同样的金卷。她背对着光,长发垂落,颈侧一道莲花状胎记清晰可见。江尘呼吸一滞。那个位置,和他左腕刺青分毫不差。
她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一个字都刻进了江尘的骨头里:“以吾血为引,割双生之魂,封天道裂隙。”
接着,她将金卷按入自己心口。身体开始崩解,化作光点四散,唯有两个婴孩的哭声从黑雾中传出。一个被白光裹走,另一个则被黑暗吞噬。就在那黑暗即将合拢的一瞬,江尘看清了——那团雾里浮现出一张脸,和萧沉渊一模一样。
“不是容器……”他喃喃,“你是母亲。”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龙吟。
青龙器灵破空而下,鳞片残缺,龙首低垂,盘踞在光柱上方,一双竖瞳死死盯着江尘。“你触碰了禁忌。”它的声音像铁链拖地,“本源之事,非你所能承。”
江尘抬眼,血顺着眉骨流进瞳孔,视野一片猩红。“那你告诉我,你们镇守的是真相,还是谎言?”
他没等回答,右手猛然收紧。心诀剧烈颤抖,符文错乱翻转,仿佛要挣脱控制。他知道不能再等,立刻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混合毒粉画出一道逆向封印阵。灰中带紫的光纹一闪,嵌入心诀边缘,硬生生把即将溃散的画面稳住。
影像继续。
两个婴孩长大,站在对立的祭坛两端。一人手持金卷,一人握着黑洞般的长刃。他们对视,没有说话,可江尘却听见了那句从未说出口的话——“我不想杀你。”
然后是轮回开始。
每一世,总有一个先死。有时是持卷者坠入炼魂炉,有时是握刃者被万剑穿心。可无论哪一具尸体倒下,另一人都会在下一世醒来,带着改写命格的执念,重新布局。十三次,整整十三次。
江尘的手抖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萧沉渊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为什么那些命格轨迹像被人亲手拨正。不是巧合,是他在改。
“所以……”他低声说,“你不是来夺心诀的。”
空中,萧沉渊的身影缓缓凝实。他站在半丈外,月白长袍被风掀起,眼尾朱砂痣忽明忽暗。听到这句话,他嘴角扯了一下,没否认。
“我只是不想再看它重复。”他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所有杂音,“每一次轮回,他们都说是为苍生。可谁问过那两个孩子,愿不愿意?”
江尘盯着他,忽然笑了下。“那你呢?现在站在这里,是想完成她的封印,还是……毁掉这一切?”
萧沉渊没答。但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漆黑火焰——湮世烬自行苏醒,缠绕上他的手臂,朝着心诀扑去。
江尘反应极快,左手一扬,七瓶毒粉齐爆,形成屏障。可这次不一样,毒雾刚碰上黑焰就蒸发殆尽。湮世烬不是攻击心诀,而是要吞噬它,让萧沉渊彻底脱离双生束缚,成为独立的道则存在。
“你想斩断?”江尘冷笑,“你以为你能逃得掉?我们流的血是一样的。”
他猛地撕开右肩衣袍,露出那道玄阴灵脉纹路。与此同时,萧沉渊左肩也泛起同源光芒。两道纹路在心诀照耀下逐渐拉近,竟在空中交叠成完整的阴阳鱼图腾。
影像轰然重启。
这一次,画面定格在分娩之夜。初代圣女躺在血泊中,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她用最后的力气,在他们肩头分别烙下印记。做完这些,她抬头望向天空,轻声道:“若有一日你们相认,便是天道终结之时。”
随后,黑雾降临,将她连同石殿一同吞没。
江尘浑身一震。
原来从来就不是什么圣女献祭苍生,而是母亲被迫割裂亲子,只为延缓一场更大的崩塌。所谓的玄灵心诀,根本不是功法,是封印术的残片,是用来锁住双生道则的枷锁。
“所以……”他缓缓抬头,看向萧沉渊,“我们才是最初的道则本身。”
萧沉渊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那颗朱砂痣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渗出暗红液体。他抬手抹去,指尖沾着血,低声说:“那你打算怎么办?重启天道,让它再把我们分开一次?还是……让它彻底消失?”
江尘没回答。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心诀。金光已经不再躁动,反而安静下来,像是等待裁决的囚徒。他知道,这一刻的选择,会决定接下来千万年的秩序。
青龙器灵再次开口,声音沉重:“双生归源,唯有其一可存。选吧,是重置轮回,还是斩断因果。”
风停了。
连雷云都不再滚动。
江尘缓缓闭上眼,又睁开。左眼金瞳彻底褪去,只剩下琉璃般的清澈。他往前走了一步,把心诀举到两人中间。
“都不是。”他说。
下一瞬,他猛地转身,一手扣住萧沉渊后颈,另一手将整卷心诀狠狠按进对方心口。
金光炸裂。
萧沉渊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双手本能地抓住江尘肩膀。可他没推开,反而仰起头,任由那股力量灌入胸膛。湮世烬在体内咆哮,却被心诀压制,一点点融入血脉。
时空开始扭曲。
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一道漩涡自两人脚下升起,直通上三界遗址。风从裂缝中倒灌而出,带着远古的气息。漩涡中心,浮现出最初的画面——初代圣女抱着婴儿,在黑雾中回眸,嘴唇微动。
江尘听见了那句话。
“记住,你们本为一体,无需选择谁生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