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刚触到那行血字,七公主的胸口猛地一震。她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手从内里撕开,皮肤下浮起蛛网般的裂痕,一道金光从心口迸出,裹着密密麻麻的血丝,缓缓将半卷心诀托举而出。
那东西悬在空中,像一块活物般微微起伏,金色符文在表面流转,每动一下,七公主的脸就灰暗一分。
江尘右肩的莲纹突然灼烧起来,他猛地抽回神识,不再去管那卷心诀,转身一把按住七公主的心脉。三指封穴,动作干脆利落,可指尖刚压下去,她的手腕就像枯枝一样塌陷了。
“撑住。”他低声道,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可没人能撑得住被抽干命格的容器。七公主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眼珠向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她死了,死前嘴角却翘了一下,像是终于从什么重担里解脱出来。
江尘没看她,也没收回手。他知道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头顶上,那半卷心诀开始震动,一股古老的气息扩散开来,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又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哭喊。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一座石殿,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手里捧着同样的金卷,嘴里念着听不清的词。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些东西甩出去。
左手一扬,袖中最后几瓶毒粉尽数喷出,在空中划出七道弧线。他指尖连点,真气牵引粉末成阵,瞬间结成一层淡灰色的屏障,罩住那卷心诀。
“镇魂锁阵。”他咬牙,“给我压住!”
毒雾与玄灵气交织,嗡的一声绷紧,像一张网兜住了那团金光。心诀的震动稍稍减弱,但那股精神侵蚀仍在渗透,江尘感到后颈发凉,仿佛有虫子顺着脊椎往上爬。
就在这时,地面裂开了。
一道黑影从地底冲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九幽曼陀罗的藤蔓如蛇群暴起,直扑悬浮的心诀。江尘眼角一跳,立刻横身挡在前面,掌心毒粉化作一面薄如蝉翼的屏障,迎着藤蔓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闷响,藤蔓被弹开数寸。屏障上浮现出一幅画面:昏暗密室,香炉袅袅,一个女子背对着门,手中捧着金卷,指尖滴血落入丹炉。炉火映着她的脸——那是苏蘅的母亲,双眼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那是我娘的东西!”苏蘅的声音尖锐得不像人声,怨灵形态扭曲变形,整个人几乎与花根融为一体,“还给我!”
江尘不退,反而往前一步:“你看看清楚!她不是炼丹,是被这东西吃掉了魂魄!你以为你在追查真相,其实你只是它挑中的下一个宿主!”
屏障光芒暴涨,刺入苏蘅眉心。她惨叫一声,身形猛地一顿,藤蔓松垮下来,整个人蜷缩在花心之中,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
“不……不是的……娘亲是自愿的……她说只要炼成丹灵就能永生……”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涣散,反复闪现那个画面——母亲将最后一滴心头血滴入丹炉,然后身体一点点化作灰烬,只留下一颗猩红的丹核。
江尘盯着她,没有放松戒备。他知道这不只是执念,是噬心蛊和心诀意志共同作用的结果。若再让她靠近那东西,只会彻底沦为傀儡。
他刚想收手,余光却瞥见半空中一道身影悄然逼近。
萧沉渊的虚影不知何时已凝实大半,右手抬起,掌心朝上,正缓缓牵引那卷心诀。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可江尘看得明白——他是要夺走它。
“你敢碰它,我就让它碎在这里。”江尘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整个空间都静了一瞬。
萧沉渊停下动作,低头看他,眼尾那点朱砂在金光映照下像未干的血。
“你以为你能控制它?”他冷笑,“它根本不是功法,是天道埋下的引线,等的就是双生合一那一刻。现在它醒了,你不杀它,它就会吞了你。”
“那你呢?”江尘反问,“你是来救我,还是来替天道完成收割?”
两人对视,谁都没动。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那卷心诀还在微微震颤,金光忽明忽暗。
忽然,江尘左手一翻,掌心浮现出一道细小的伤口。血珠渗出,他并指一抹,将血涂在唇边,然后轻轻吹了口气。
血雾散开,融入毒阵之中。原本灰蒙蒙的屏障骤然转为暗红,像是一层血膜覆了上去。心诀的震动立刻变得紊乱,符文错位,竟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萧沉渊瞳孔一缩:“你用了玄灵体?”
“不止。”江尘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左腕莲花刺青,一道金线顺着手臂窜上肩头,“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宁可魂飞魄散,也不当棋子。”
他话音落下,体内玄灵体猛然爆发,顺着经络冲向掌心,与毒雾混合,形成一道螺旋状的气流,直接缠上那卷心诀。
“你想拿走它?可以。”江尘盯着萧沉渊,一字一句地说,“但你要先回答我——当年在炼魂炉前,是谁把我推下去的?是你。是谁一次次改写命格让我重生?也是你。现在你说这是天道的局,那你告诉我,你的手,干净吗?”
萧沉渊的脸色变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可最终什么都没说。那只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就在这一刻,那卷心诀突然剧烈一震,整块金光炸开成无数碎片,又在半空中重新拼合。新的文字浮现出来,不再是之前的古篆,而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小字,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若双生合一,必有一人永堕轮回。”
江尘盯着那句话,呼吸都没变。他知道这不是警告,是确认。
可他还站着,手没松,眼神也没移开。
苏蘅的怨灵仍在花心中颤抖,嘴里喃喃着母亲的名字。七公主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胸口空洞,面容安详。萧沉渊悬浮半空,衣袍轻荡,目光复杂地看着江尘。
风从废墟间穿过,卷起几缕灰烬。
江尘双手虚托,将那卷完整的心诀稳稳接住。金光映在他脸上,左眼的金瞳渐渐收敛,恢复成琉璃色泽。
他没说话,只是把心诀轻轻托高了些。
远处,雷云正在聚拢,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他背后的影子——那影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轮廓紧紧相贴,像从未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