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眉军特使冯先生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宸国核心重臣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合作探索“星陨之秘”?共享天外遗物信息?这提议听起来诱人,背后却透着难以揣度的凶险。
宸公府正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张诚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李大牛眼神锐利如鹰,身体微微前倾,似在评估这提议背后的军事风险;周福面露忧色,显然担心这会将宸国卷入不可控的漩涡;王老五则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闪烁着计算的光芒;玄影垂首而立,仿佛事不关己,实则灵觉全开,仔细感知着冯特使的每一丝情绪波动。
端坐主位的赵轩,面色平静无波,心中却已电光石火般权衡了无数利弊。赤眉军绝非善类,其内部派系复杂,这“合作”是元老院的整体意志,还是其中一派的主张?他们所谓的“东面古战场遗迹”是确有其事,还是抛出的诱饵?合作之后,情报如何共享,利益如何分配,主导权在谁手中?更重要的是,一旦宸国表现出对这类“秘辛”的浓厚兴趣,是否会暴露自身的某些底细,从而授人以柄?
片刻的沉默后,赵轩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冯特使远道而来,带来元老院的祝贺与美意,宸国上下,深感荣幸。至于特使所提‘合作探索’之事……”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冯特使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继续道:“此事关乎甚大,涉及诸多未知。我宸国新立,百废待兴,首要之务在于安抚百姓,巩固根基。对于上古遗存,虽存敬畏之心,然人力有时而穷,当前确无余力深入探究。且贵我双方,此前虽有些许误会,然边境近来尚算平静,贸然进行此类深度合作,恐引各方猜忌,反而不美。”
这番话,既未直接拒绝,也未轻易答应,而是以“国力不逮”、“避免猜忌”为由,将皮球轻轻踢了回去,同时点出了双方目前微妙的和平状态。
冯特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自然,呵呵一笑:“宸公谨慎,实乃明主之风。元老院亦知此事需从长计议。不过,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有缘者得之。若他日宸公觉得时机成熟,或对那遗迹之物感兴趣,我神军愿敞开沟通之门。此外,即便探索之事暂且搁置,我双方亦可先就一些……更实际的事务,加深往来。譬如,扩大边市规模,我神军愿以优价购贵国烈酒、铁器,并可提供良马、硝石等物。”
他话锋一转,开始谈论起具体的边境贸易,显然合作探索只是试探,真正的目的或许在于打通一条更稳定、更大规模的物资通道,缓解赤眉军东线作战的压力。
赵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互通有无,促进边民生计,自是好事。此事可由我治粟内史周福,与贵方相关人员具体商议细则。然,贸易须得公平,且需确保不影响边境安宁。”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冯特使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会谈,气氛缓和了许多,双方就扩大贸易的初步框架进行了交流,但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敏感话题。冯特使在安澜城停留了三日,参观了市集、工坊(仅限于允许参观的部分),期间王老五的卫尉府严密监控其一行人的所有活动,发现他们确实对宸国的民生、军备表现出极大兴趣,多次试图打探更深层的信息,但都被巧妙挡回。
送走冯特使后,赵轩立即召集核心重臣,闭门商议。
“赤眉军此举,名为合作,实为试探。”张诚首先定调,“其内部必有困境,急需外部资源,尤其是我们的烈酒和铁器。抛出‘遗迹’之说,恐是投石问路,想看看我们对这类超常之物的态度,甚至想将可能的祸水引向我方。”
“大将军所言极是。”王老五补充道,“据靖安司潜伏在河间府的眼线密报,赤眉军与东面‘镇北军’的战事陷入胶着,消耗巨大。其元老院虽掌权,但军中新晋将领多有不满,内部不稳。此次遣使,缓和西线,确保资源供应,乃是其首要目的。”
李大牛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主上,贸易可适当放开,但需严格控制烈酒和精铁的输出量,尤其是精铁,绝不能资敌!同时,边境防务必须加强,谨防其假道伐虢!”
周福则从经济角度分析:“若能开通稳定的大宗贸易,对我国财政确有裨益。可换取急需的战马、硝石,甚至粮食。但需设定红线,某些战略物资禁止出口,并要防备对方通过贸易进行渗透。”
赵轩综合众人意见,做出决策:“赤眉军不可信,亦不可逼之过甚。贸易之事,由治粟内史牵头,卫尉府协助,制定详细章程,原则是‘有限开放,严格管控,以我为主’。可扩大烈酒出口量,但精铁输出须设上限,且以农具、普通铁锭为主,严禁军械流出。对方若提供战马、硝石,可优先兑换。”
他看向王老五:“卫尉府加强对赤眉军内部情报的搜集,尤其是其与镇北军战事的真实情况。边境哨卡增派双岗,严查可疑人等。”
“至于那‘遗迹’之说,”赵轩目光深邃,“暂且置之不理。我辈立足当下,夯实根基方是正道。传令下去,各级官吏,不得妄议此类虚妄之事,违者重处!”他明确下达了封口令,将可能引发玄幻联想的话题彻底压下。
处理完赤眉军的外交风波,宸国的重心彻底回归到内部建设和巩固上来。赵轩深知,外交的底气源于实力。没有坚实的国力,任何协议都是一纸空文。
整个启元元年的冬天,宸国上下都沉浸在忙碌的建设和整顿之中。
张诚领导的丞相府雷厉风行,《宸国田赋律》正式颁布,统一了税制计量,开始在全国(三郡)范围内清丈田亩,核实户籍,阻力虽大,但在军队的威慑和大部分百姓的支持下,稳步推进。御史台初步设立,首批御史已派往各郡巡查吏治,查处了几起贪腐案件,官场风气为之一肃。安澜城的“国学”和各郡的“郡学”也开始筹建,虽然规模尚小,却标志着人才培养体系的初步建立。
李大牛的大将军府则全力整军经武。利用贸易换来的部分优质战马和硝石,优先装备了中军骑兵和弩手。各军冬季大练兵搞得热火朝天,针对性的战术演练、军纪强化从未松懈。在陇西郡边境和黑风隘口外,开始修建一系列烽燧和小型军寨,构建纵深防御体系。
周福的治粟内史府成果显着。新式织机试制成功,出产的布匹更加细密耐用,开始投放市场。对境内矿藏的勘探也有了眉目,在清远郡与陇西郡交界的山区发现了品位不错的铁矿和煤矿,虽然开采难度大,但意义重大。与南方“靖南侯”势力的商队建立了初步联系,带回了珍贵的稻种和茶叶。
就在宸国国力稳步提升之际,启元二年春,一个来自西北方向的紧急军情,再次打破了平静。
靖安司设在陇西郡最西端“临洮关”的暗哨,以及往来于河间道与中原的商队,几乎同时传回消息:盘踞在河间道西北之外、毗邻中原的“河西走廊”一带的一股强大流民武装“西凉军”,发生内讧!其首领马枭被部下所杀,部分溃兵在其义子马悍的带领下,约三千余众,正向东流窜,已突破边境薄弱地带,进入河间道西北部,烧杀抢掠,势头凶猛!其兵锋直指宸国新设的陇西郡!
“西凉军”虽为流民武装,但久在边地,与胡杂处,骑术精湛,作风彪悍,战斗力远非当初的“平难军”可比。其溃兵东窜,对陇西郡乃至宸国整个西北防线,构成了严重威胁!
朝堂之上,李大牛当即请战:“主上!马悍溃兵虽众,然已是丧家之犬,无根之木。末将愿亲率中军及陇西戍军,迎头痛击,将其歼灭于国门之外!”
赵轩看着地图上陇西郡西北部那片广袤而相对空旷的区域,目光锐利。这一战,不仅关乎边境安宁,更是宸国建国后,对外敌的第一次正式亮剑!胜负直接影响国威和周边势力对宸国的看法。
“准!”赵轩斩钉截铁,“大将军,即日点兵出征!此战,务求全胜,扬我国威!让天下人看看,我宸国,非偏安一隅之辈,有敢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诺!”李大牛声如洪钟,战意冲天。
新的战鼓,已在西北方向擂响。宸国这把新铸的利剑,即将迎来开国后的第一次真正淬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