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擒虎
省城国际机场，贵宾通道入口处。
周晓东拖着一个小巧的钛合金登机箱，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戴着墨镜，步伐从容，身边跟着一位提着公文包的助理。航班信息显示，飞往新加坡的Sq857将在四十五分钟后起飞。
“周总，登机手续已经办好了。”助理低声说，“王律师在新加坡那边已经安排好接机，明天上午就能和瑞士银行的人见面。”
周晓东微微颔首，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只要出了国境，很多事情就好办了。伯父周老昨晚在电话里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出去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他走向贵宾通道的自动门，从口袋里掏出护照和机票。
就在这时，三名穿着便衣的男子从旁边的咖啡厅站起身，看似随意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省纪委第七纪检监察室主任陆卫国，一个在系统内以“猎手”闻名的人物。
“周晓东先生。”陆卫国在距离周晓东三步远的位置站定，声音平稳，“请留步。”
周晓东眉头一皱，墨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你们是？”
陆卫国亮出证件：“省纪委。有件事需要请你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周晓东冷笑一声，“我现在有重要的国际商务洽谈，耽误了损失你们赔得起吗？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国再说。”说着就要往通道里走。
陆卫国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声音依然平静但不容置疑：“周先生，你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经省委批准，现依法对你采取留置措施。请你配合。”
“什么？！”周晓东脸色骤变，“你们有什么证据？我要见我的律师！我要给周老打电话！”
“你的律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陆卫国示意身后的两名工作人员上前，“至于周老，我们会另行通知。现在，请跟我们走。”
助理想上前阻拦，被一名工作人员轻轻按住肩膀：“同志，请配合。”
周围的旅客开始侧目。贵宾通道的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但看到陆卫国出示的文件后，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周晓东的脸色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他突然猛地推开面前的陆卫国，转身就要跑！
但陆卫国早有准备，一个箭步上前，右手稳稳抓住周晓东的手臂，左手已经按住他的肩膀。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
“周先生，请不要让我们为难。”陆卫国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手上的力道却不容挣脱。
两名工作人员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周晓东。那名助理也被控制住。
“我的箱子……”周晓东挣扎着喊道。
“放心，所有物品都会依法封存。”陆卫国从助理手中接过那个钛合金登机箱，又指了指周晓东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包，“包括这个。”
周晓东看着被拿走的电脑包，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熄灭了。那台电脑里……有太多不能见光的东西。
他被带离机场大厅时，回头看了一眼航班信息屏。Sq857，飞往新加坡，已经开始登机。
但他的人生航班，已经提前降落了。
北阳抉择
同一时间，北阳市委大院，市长办公室。
李国涛站在窗前，手里夹着一支烟，却没有吸。烟灰已经积了很长一截，随时可能掉落。
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刚刚响过。是周老的秘书打来的，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肃：“李市长，周老让我转告你，现在是考验领导干部政治定力的关键时刻。北阳的高新技术转化基地项目，关系到全省产业布局，绝不能因为个别人的问题受到影响。该推进的工作要推进，该解决的问题要解决，不要有顾虑。”
话说得很官方，但李国涛听出了弦外之音：周老要他“制造”一些问题，让项目推进受阻，给秦宇轩施加压力。
而就在半小时前，他接到了秦宇轩省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语气平和但意味深长：“国涛同志，北阳现在处在特殊时期，你这个‘临时主持’责任重大。要牢牢把握正确方向，重大事项要及时向省委汇报。特别是高新技术转化基地这样的重点项目，既要积极推进，也要依法依规，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两个电话，两种声音。
李国涛走到办公桌前，按下一个隐蔽的按钮。办公桌侧面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是一个微型录音设备。他取出存储卡，握在手心。
这里面的内容，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也足以……成为他的护身符。
那是三个月前，周老亲自来北阳“考察”时，在温泉山庄的私人包厢里对他说的话。当时周老喝了些酒，拍着他的肩膀说：“国涛啊，你在北阳这些年，干得不错。等老魏（魏海峰）的事情过去，省里班子调整，你是很有希望的。不过，有些事要懂得变通，该帮衬的要帮衬，周晓东那边有些项目，你在北阳的地盘上，要多关照……”
当时他出于谨慎，偷偷录了音。没想到，如今成了他手里最烫手的山芋。
交出去，等于彻底背叛周老阵营，从此再无退路。不交，万一事情败露，他就是包庇犯罪的同谋。
窗外，北阳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这座他工作了十几年的城市，从副市长到市长，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重点项目。高新技术转化基地，是他亲自跑部委争取来的，图纸上的规划，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他想起上周去基地调研时，那些年轻工程师眼里的光。一个从清华大学毕业回来的小伙子兴奋地对他说：“李市长，咱们这个基地建成后，能吸引至少三十家高新企业入驻，创造五千个高薪岗位！我好多同学都想回来创业！”
五千个家庭，五千个希望。
李国涛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烟雾呛入肺中，引发一阵咳嗽。
他走到文件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是他这些年来，与周老阵营往来的所有记录——不完全，但足以说明问题。
手机震动，是秦宇轩省长的秘书方文谦发来的短信：“李市长，省长明天上午十点有空，如果您有事汇报，可以安排。”
李国涛盯着这条短信看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拿起笔，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下：“明日十点，准时赴约。有重要情况汇报。”
他将便签纸、录音存储卡、档案袋，一起放进公文包。然后拨通内线电话：“小陈，备车，我马上回省城。”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京城来电
晚上九点，秦宇轩正在省委常委会议室参加紧急会议。
宋伯龄书记主持会议，林向南汇报案件最新进展。当听到周晓东已在机场被控制，并查获关键电子设备时，在座的常委们神色各异。
“同志们，”宋伯龄扫视全场，声音沉稳有力，“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清楚，这不是个别干部的违纪违法问题，而是一个盘根错节、利益勾连的腐败网络。省委的态度是明确的、一贯的——无论涉及到谁，无论职务多高，都必须一查到底！”
他顿了顿：“当然，我们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严格依规依纪依法，不搞扩大化。但对于已经查实的问题，绝不姑息！”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声音。
就在这时，秦宇轩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看了一眼，是北京李明博的号码。他向宋伯龄示意，起身走出会议室。
“明博兄。”
“宇轩，你托我的事，有结果了。”李明博的声音有些急促，“我刚从领导那里出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你说。”
“好消息是，最高层已经关注到这个案子，原则同意你们依法推进，必要时应考虑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红色通缉令。”
秦宇轩心中一振。
“坏消息是，”李明博压低了声音，“周老那边的人也在活动。他们找了某位已经退下来的老领导，递了材料，说你们在办案中‘方式简单粗暴’、‘影响经济发展大局’、‘挫伤干部积极性’。虽然领导没有表态，但这种声音……你需要有所准备。”
“我明白。”秦宇轩沉声道，“谢谢。”
“还有，”李明博犹豫了一下，“我听到一个风声，不一定准确……上面正在酝酿新一轮机构改革，国家发改委和财政部可能会有重要人事调整。有领导问起过你的情况，特别是你在东部省抓科技创新和财政改革的经验。”
秦宇轩心中一动，但没有接话。
李明博点到为止：“总之，你那边把事情办扎实，证据链一定要完整。风暴过后，总是需要有人来重建秩序的。保重。”
挂了电话，秦宇轩站在走廊的窗前。夜色中的省委大院，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显得格外宁静。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县发改委副主任时，为了解决一个乡镇企业改制问题，连续一周睡在办公室。当时老主任拍着他的肩膀说：“小秦啊，做事不能光有热情，还要有智慧。改革就像手术，既要切除病灶，也要尽量少伤好肉。”
如今，他要做的手术，比当年那个乡镇企业改制复杂千倍、危险万倍。
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他转身走回会议室。宋伯龄正在讲话：“……宇轩省长回来了。正好，我们议一下接下来的人事调整初步方案。北阳市委书记的人选，省财政厅、审计厅主要领导的接替……”
秦宇轩坐回座位，翻开面前的文件夹。
风暴正在汇聚，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寒门出身的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清除腐败，更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在这个国家，无论你出身何处，只要坚守正道、勇于担当，就能站在时代的潮头，为人民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窗外的夜，还很深。
但黎明，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