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顷国那闻名遐迩的心魂矿,并不在国都之内,而是位于国都西面数公里之外的一片荒僻山脉之中。那里小山峰峦叠嶂,怪石嶙峋,地势颇为险峻复杂。
在那名内侍官的引领下,一行人深入这片区域,很快便踏入了一片巨大的天然石林。无数奇形怪状、高耸入云的巨石如同迷宫般矗立,道路在其中蜿蜒曲折,时宽时窄,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才能通过。队伍的前进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就不能绕路走吗?这大片石林挡着,我们的速度也太慢了。”林墨看着眼前仿佛没有尽头的石柱迷宫,忍不住抱怨道,他总觉得这地形透着股邪性。
那位一直面带标准微笑的内侍官闻言,转过头来,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无奈:“回这位少侠的话,并非奴才不愿绕路。实是这地势特殊,您有所不知。那心魂矿脉深藏于前方那座‘三面山’下的暗洞之中。此山三面皆是陡峭悬崖,唯有正面是入口,却恰好被这片天然石林完全挡住。若是绕行,便需攀爬那陡峭山壁,且不说耗费数倍时间与力气,山上是否有盘踞的山匪凶徒、或是强大的异兽,都未可知,那才是真正的险途。”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空着的运矿车,继续道:“况且,诸位大人还需将协议规定数量的矿石从矿洞中搬运出来,再经由此地运回。如今空手步行入内,已是最轻松省力的方式了。”
林墨一听,这才想起最关键的一环——他们不是来看一眼就走的,是要实打实地把矿石搬出去!一想到要扛着沉重的矿石在这该死的石林里再走一遍,他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了。“这得搬到猴年马月啊……”
连一向冷静的林初也不由得微微皱眉,难免怀疑这是否是那位衍昼国主授意的另一种形式的刁难。“莫非贵国自己开采运输矿石时,也是如此费时费力?”
内侍官脸上的笑容不变,回答道:“我国自然另有方法。矿洞最深处,设有一条高效的运输链轨,可直通山后开辟出的通道,那里有专人负责接收和运输,效率极高。只不过……”他话锋一转,笑容里多了一丝别的意味,“那条链轨及山后的矿场,皆由祭默山弟子负责管理和运作。至于贵国此次提取矿石嘛……想必您们也清楚,或许不太方便借用祭默山的力量。”
他的话点到即止,没有说得太明,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祭默山?!”轩辕黯一听这三个字,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用就不用!没有他们祭默山,我们照样能把矿石搬出去!不就是费点力气吗!”
他对于祭默山的厌恶已然达到顶峰,这一路上的埋伏截杀,几次险死还生,几乎都是拜祭默山所赐,有机会他真想将其门人弟子斩尽杀绝。
内侍官不再多言,只是微笑着继续在前引路。又在石林中穿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如同被巨斧劈开、呈三面合围之势的大山出现在眼前,山体底部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那便是心魂矿洞的入口。洞口两侧插着一些火把,跳动的火焰投下摇曳的光影,更添几分幽深神秘之感。
内侍官在洞口停下,示意众人自行进入,他则在外等候。
几人互看一眼,迈步走入矿洞。洞内空气阴凉潮湿,带着一股独特的矿物质气息。沿着主通道向深处走了没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片朦胧的暗紫色光芒。
“那就是心魂矿吗?”林墨惊呼道。
只见前方的矿壁上,镶嵌着不少晶莹剔透的矿石,它们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散发出一种深邃而迷人的暗紫色光芒,那光芒似乎能吸引人的心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几人忍不住快走几步,来到矿壁前,好奇地拿起散落在地或易于采集的矿石仔细观察。矿石入手微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内部蕴含着一股奇特而温和的能量波动。
“好奇特的感觉……”林初闭上眼,仔细感知着手掌与矿石接触的地方,那股能量似乎试图与他体内的灵气产生某种微弱的共鸣。
“哥,你的剑!你的剑在动!”一旁的林墨忽然惊叫起来,指着林初的背后。
林初猛地回头,只见他背上的那柄古朴长剑,竟在剑鞘中微微震颤起来,发出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嗡鸣声,仿佛遇到了什么让它极度渴望或者兴奋的东西!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轩辕黯瞪大了眼睛,看看那震颤不已的长剑,又看看林初手中那块心魂矿,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盯着林初:“不会吧……林初,你小子……难不成就这么摸一下,就跟这矿石产生‘羁绊’共鸣了?!这特么是什么逆天资质?!”
慕容清和凌亘等人脸上也浮现出无比复杂的神色,震惊、羡慕、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挫败感。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是大得让人绝望。
林初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矿石放下。那长剑的嗡鸣声果然随之减弱了许多。
“看来这心魂矿,对于感知敏锐、或是某些特定天赋的人,效果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显着。”凌亘沉吟道,“林初师弟只是接触便能引动佩剑,若是天赋好的人,或许真有可能快速与之建立联系。那是否意味着,就算天赋稍差,只要吸收足够数量的心魂矿能量,量变引起质变,也有可能堆砌出羁绊之力?”
这个想法让众人心中都是一热。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心魂矿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然而,他们此刻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和乐观了。羁绊之力的诞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和艰难得多,心魂矿或许是一把关键的钥匙,但绝非唯一的条件。
“喂!你们几个是谁?!鬼鬼祟祟的在这矿洞里做什么?!”
正当几人还沉浸在心魂矿带来的奇异感受中时,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突然从矿洞深处传来,打破了洞内的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暗色服饰的人,正一脸倨傲地从阴影处走出来。那服饰和图案,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阴魂不散的祭默山弟子!
“奶奶的,是祭默山的狗东西!”轩辕黯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太戈城的围杀、沿途的埋伏,几乎都是这群人在作祟!
那名祭默山弟子见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来历,脸上的得意和嚣张之色更浓,显然认为对方是怕了自己的背景。他双手抱胸,用下巴颏指着几人,语气更加不善:“既然知道爷爷我是祭默山的人,那还不快滚?!这矿洞重地,也是你们能随便进来的?再不识相滚出去,可别怪小爷我不客气,动手请你们出去了!” 那副模样,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此地的主人。
“不行!我忍不了了!”轩辕黯低吼一声,眼中杀意迸现,“反正那领路的内侍还在外面等着,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发现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做了!省得他再去报信惹来更多麻烦!”
话音未落,轩辕黯体内灵气已然爆发,身形如同猛虎扑食,双拳带着炽烈的怒意,直轰那名祭默山弟子面门!他根本不给对方再多废话的机会。
那祭默山弟子显然没料到对方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非但不退,反而敢直接动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好胆!竟敢不把我祭默山放在眼里!” 他慌忙抽出随身的一根乌黑色的短棒迎击。
然而,两人实力显然有差距。轩辕黯含怒出手,拳势刚猛无匹,那弟子手中的短棒根本招架不住那沉重的力道,被打得节节败退,虎口发麻,只能狼狈地闪躲格挡。轩辕黯的双拳偶尔砸在旁边的矿壁之上,竟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一番急促的交手后,那祭默山弟子心中骇然,明白自己绝非眼前这人的对手。他虚晃一棒,作势要猛击轩辕黯头部,趁轩辕黯抬臂防御的瞬间,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矿洞更深处的黑暗跑去,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来人啊!有外人闯洞!快来人啊!”
显然是去搬救兵了。
洞内的打斗动静和呼喊声,自然也传到了守在洞口的内侍耳中。他连忙小跑进来,看到剑拔弩张的轩辕黯和消失在山洞深处的祭默山弟子,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假意询问道:“诸位大人,这…这是发生了何事?怎地动起手来了?”
轩辕黯强压怒火,将刚才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那内侍听完,脸上却露出为难和稀泥的神色,语气偏向性明显:“哎呦,原来是这点误会。祭默山的弟子负责看守矿洞,盘问陌生人也属职责所在,言语上冲撞了些许也是常有之事。诸位大人息怒,息怒,没必要因此伤了和气嘛。想必那位弟子也只是去巡查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绝口不提对方言语中的侮辱和驱赶,更将冲突轻描淡写地归结为“误会”。
这番和稀泥、明显偏袒祭默山的表态,把轩辕黯和林墨气得够呛,却又不好当场发作。
与此同时,矿山另一侧,被开辟出的平坦出口处。
祭默山太上长老古擎,正如同枯松般静立在一块巨岩之上,闭目养神。他周身气息与整片山脉隐隐融为一体,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晦涩感。
突然,那名被轩辕黯打跑的弟子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扑倒在地,惊慌失措地喊道:“峰主!太上长老!不好了!有…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强闯矿洞,弟子上前盘问,他们非但不听,还出手打伤了弟子!实力很强,看样子…不像是我们暮顷国的人!”
古擎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冰冷彻骨的笑意,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如同岩石摩擦:
“哼……看来,我们要等的人,终于送上门来了。”
“行了,去通知一下还在里面的弟子,让他们都出来,再过一会儿,等那群人快要到矿道中间的时候就启动——黑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