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日的艰苦跋涉与提心吊胆,林墨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暮顷国那巍峨雄伟的国都城门前。
高耸的城墙仿佛连接着天际,墙体由巨大的暗青色条石砌成,历经风雨冲刷与战火洗礼,留下了斑驳而威严的痕迹。城楼上旌旗招展,甲士林立,戒备森严,远非太戈城可比。
“终于……到了。”林墨望着那巨大的城门甬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慨。这一路上的追杀、埋伏、突围、重伤……几乎榨干了他们所有的精力,此刻的他们衣衫褴褛,满面风霜,看起来跟逃难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林初的状态相对好些,但眉宇间也带着深深的疲惫。他仔细观察着城门的守备和往来人流,低声道:“国都重地,盘查必然严格。我们先不急着递交文书,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凌亘师兄伤势完全恢复再说。”
他的考虑十分周全。凌亘此刻虽然苏醒,但气息依旧虚弱,若是带着这样明显的弱点去面见那位以强硬着称的暮顷国主,难保对方不会借此发难,甚至以此为弱点下手。既然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两天,索性就在这国都暂作休整,也好探听一下风声。
一行人缴纳了入城税,接受了简单的盘问(并未暴露使者身份),便顺利进入了暮顷国都。
城内的景象与外面的荒凉艰险形成了天壤之别。宽阔平整的街道车水马龙,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叫卖声不绝于耳。建筑恢宏大气,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一国之都的繁华与气派。其热闹程度,甚至隐隐超过了轩辕国的国都。
“这暮顷国…短短几十年能从混乱中发展到如此地步,这位国主的手段,当真了得。”轩辕黯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低声感叹。这也解释了为何国师忠业会如此恐惧任务失败——能驾驭这样一个强大国家的君主,其手段绝非仁慈。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大客栈住下。他们入住的消息,用不了一时三刻就传到皇宫那位国主的耳中。
到了国都,反而暂时安全了。这里势力盘根错节,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宫和那位国主。若是国主在自己家门口,对明面上前来履行协议的邻国使者团下手,无论用什么借口,都极易授人以柄,给那些早已觊觎王位的强大家族提供发难的借口。那位国主雄才大略,绝不会行此不智之事。
安顿下来后,几人轮流守护仍在静养的凌亘,其余人则稍作洗漱,换上身干净衣服,便如同普通旅人般,开始在国都内走动,看似闲逛,实则在暗中观察和收集信息。
与此同时,暮顷国皇宫,宣政殿。
国师忠业带着那群参与太戈城行动的将领,战战兢兢地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御座之上,暮顷国主——一位身着玄色龙袍、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一份奏折,仿佛根本没看见台下跪了一地的人。
死一般的寂静在大殿中蔓延,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忠业等人的心头,让他们冷汗直流,衣衫尽湿。
良久,国主才缓缓放下奏折,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扫过台下众人。
“起来吧。”
平淡无奇的三个字,却让忠业等人如蒙大赦,又如同惊弓之鸟,慌忙谢恩起身,垂首站立,不敢抬头。
“那群轩辕国的人,已经到国都了。”国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所以,你们之前传回来的任何战报和解释,都失去了意义。也不必再跟朕狡辩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忠业身上:“朕先前是怎么说的?完不成任务,就别活着回来见朕。现在,你们既没能把人拿下,又全须全尾地站到了朕的面前……”
国主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瞬间增强了数倍,让忠业等人膝盖发软,几乎要再次跪下去。
“这让朕……很难办啊。”
他的语气平淡,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群死人。
忠业只觉得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事先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在国主这绝对的威压面前,都被碾得粉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身后的将领们更是浑身颤抖如筛糠。
死寂再次降临。
就在忠业几乎要绝望之时,国主却忽然靠回了椅背,语气莫名地缓和了一些:“罢了。”
“要是把你们全都杀了,朕一时间,倒也找不出那么多趁手的工具来处理国家大事,边关安危,也还需要你们去镇守。是吧?朕的将军们,还有……国师。”
这话听起来像是谅解,但那平淡语气下隐藏的冰冷,让忠业等人感觉比直接的斥骂更令人恐惧。国主阴晴不定、难以揣测的性格,让他们完全摸不透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反讽。
“还愣着干什么?”国主的声音陡然转厉,“滚出去!”
“是!是!谢国主不杀之恩!臣等告退!”忠业如蒙大赦,带头叩拜,然后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带着一众魂飞魄散的将领,仓惶退出了大殿,背影狼狈不堪。
一直退出宫门很远,来到安全的广场上,众人才敢停下脚步,个个脸色苍白,如同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
一名将领心有余悸地凑近仍在失神状态的忠业,小声问道:“国…国师大人…这下…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忠业被他一问,才从极致的惊恐中缓缓回过神,想起刚才在殿中的窘迫和国主那深不可测的态度,一股邪火猛地窜起,没好气地低声怒斥道:
“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国主能饶我等一命已是天大的侥幸!你还想自己去触霉头吗?!都给老子滚回各自岗位,夹起尾巴做人!谁再敢节外生枝,不用国主动手,本国师先灭了他!听到没有?!”
众将领噤若寒蝉,连连称是,再不敢多问半句,纷纷散去。
忠业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巍峨的皇宫,又想起已经入住国都的那几个轩辕国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和未散的恐惧。这件事,远未结束,但他现在,只想远远躲开。
经过几日的静心调养,在客栈温暖的客房内,凌亘的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不再是先前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他正尝试着运转体内罡气,感受着经脉的恢复情况。
“凌亘师兄,你感觉身体如何了?”林墨走进房间,看到他已经能自行坐起运功,关心地问道。
凌亘闻声收起功诀,脸上露出真诚的感激之色:“哦,是林墨师弟。多谢师弟和其他同门这几日的悉心照料,我感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体内灵气运转无碍,只是损耗的元气还需些时日才能完全补回。”
“那就好。”林墨放下心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好奇又小心地问道:“对了,凌亘师兄,那天在太戈城地牢内,你施展的那一招‘阴阳变’……是不是跟神族的法则之力有关?”
凌亘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这……实不相瞒,那并非真正的法则,而是我早年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一门古老秘法。据说其源头,可能与某位陨落神族遗留的一丝法则碎片有关,但也仅仅是有一丝微弱的牵扯罢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凝重:“施展此法,代价极大,需燃烧自身大量精血与魂元,强行撬动一丝时空之力,方能回溯极短的时间与范围。你也看到了,施展之后我便立刻遭到反噬,重伤昏迷。这与那些真正掌控法则、言出法随的大能相比,无异于云泥之别,而且几乎无法用于实战,只能作为绝境下的最后手段。”
听了凌亘的解释,林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白了,这相当于用半条命的代价换一次短暂的“回档”,副作用极其可怕,确实不能轻易动用。同时,他也想起了自己系统空间里那片还未解锁的“生源法则碎片”,那可能才是真正触及神族本源的力量。
这时,林初、轩辕黯和慕容清也都从外面回来了,他们采购了一些补给,并打探了一些消息。见凌亘已无大碍,众人商议后,决定不再拖延,翌日便正式前往皇宫,觐见暮顷国主,取走心魂矿,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行人整理好仪容,带着正式的国书文书,低调地前往暮顷国皇宫。宫门守卫森严,但在查验了他们的使者文书后,并未过多刁难,一名内侍官引领着他们,穿过重重宫阙楼宇,最终来到了那日国师忠业等人战战兢兢离开的宣政殿。
殿内气氛庄严肃穆,暮顷国主衍昼高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平静地俯视着他们。
“轩辕国使者,拜见暮顷国主。”轩辕黯作为名义上的领队,上前一步,依礼躬身行礼。林墨、林初等人也随之行礼。
林墨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国主,只见其面容冷峻,线条硬朗,不怒自威,心中忍不住嘀咕:“这国主长得……还挺凶。”旁边的林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手肘极其轻微地碰了他一下,示意他谨言慎行,保持肃穆。
在学府时,他们便做过功课,知晓这位国主名为衍昼,正是当年反抗军的领袖,也就是莫须有口中那位最终推翻前朝暴政、被推举上位的新国主。
“平身吧。”衍昼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威严,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早就听闻轩辕国这一代出了不少年轻俊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这一路远道而来,穿越我暮顷疆土,想必是……安然无恙,一路顺风吧?”
轩辕黯心中凛然,知道对方这是在暗指沿途的袭击之事,他面不改色,从容应答:“回禀国主,轩辕与暮顷乃友好邻邦,关系融洽。外臣等一路行来,深感贵国百姓安居乐业,秩序井然,自是安然无恙。甚至……还意外收到了不少国主您‘馈赠’的厚礼,让我等受宠若惊。”
“哈哈哈……”衍昼忽然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大笑,笑声在殿中回荡,令人捉摸不透,“好!很好!本王很欣赏你们。”
笑声戛然而止,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漆黑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骤然聚焦在轩辕黯身上,仿佛要吞噬人的心神:“那么,看来你们对本王送的这些‘礼物’,是相当‘满意’了?”
轩辕黯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寒,感觉仿佛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住,背后瞬间渗出冷汗,但他依旧强撑着镇定道:“国主厚赐,外臣等……铭感于心。”
“嗯,满意就好。”衍昼缓缓靠回椅背,那股迫人的压力稍稍减退,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林墨等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本王的礼物送完了,还有另一个人,也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不必好奇,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这番话几乎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这边暂且放过你们了,但还有别人不会放过你们,自求多福吧。
“谢国主提醒。若国主无其他吩咐,外臣等便先行告退,前去交接心魂矿了。”轩辕黯稳住心神,行礼告辞。
衍昼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内侍官引领他们离去。
离开压抑的宣政殿,在前往心魂矿的路上,林墨忍不住凑近林初和轩辕黯,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喂……你们说,国主口中那个还要送我们‘大礼’的人……不会是那个祭默山的太上长老——古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