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城,主街。
“林云阁”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这是林家最重要的产业之一,一座集丹药、符箓、材料收购与售卖于一体的三层阁楼。它不仅是林家重要的财源,某种程度上,也是林家在这青云城地位的象征。
今日的林云阁,与往常似乎并无不同。檀木柜台光可鉴人,身着统一青色服饰的伙计面带微笑,熟练地招呼着往来宾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朱砂灵气混合的味道。一层陈列着常见的低阶丹药和符箓,多是供给炼气期修士和部分筑基初期散修;二层则是品质稍高的货色,以及一些收购来的珍稀材料,需要一定的身份或消费额度才能上去;至于三层,据传是林家内部接待贵宾和处置重要事务的地方,寻常人难得一见。
然而,在这看似寻常的喧嚣之下,一丝不同以往的紧张气氛,如同水底暗流,悄然涌动着。
掌柜林福,一位面容和善、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胖子,此刻正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看似在核对,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门口,以及阁内几个看似随意闲逛、气息却明显异于常人的顾客。
他收到家主林天豪的暗中叮嘱,近日需格外留意阁内动向,尤其是陌生面孔。林福能在青云城经营林云阁多年,自然不是蠢人,结合近期城内的种种风声,他敏锐地察觉到,林家似乎被卷入了某种旋涡之中。
这时,一名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带着几分憨厚土气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走进林云阁,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袋,眼神有些怯生生地四处张望。
“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一名机灵的伙计立刻迎了上去。
“俺……俺想卖点东西。”青年声音不大,带着点口音,将手中的布袋放在柜台上,打开一角,里面是几株还带着泥土、灵气却颇为充沛的“紫须参”,看年份至少有五十年以上。
伙计眼睛一亮,这可是不错的收获。“客官这边请,我们掌柜的亲自给您估价。”他将青年引到了林福面前。
林福放下账册,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拿起一株紫须参仔细端详,心中却是一动。这青年看似憨厚,但呼吸平稳,脚步扎实,绝非普通山民。而且,这几株紫须参的断口……未免太整齐了些,像是被极锋利的器物瞬间切断,不像寻常采药人用玉锄小心翼翼挖掘的痕迹。
(此人……有问题。) 林福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不露分毫,依旧笑呵呵地与之讨价还价。
与此同时,在林云阁对面的一家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两名男子。一人黑衣劲装,面容冷峻,正是黑煞寨那名刀疤头目麾下的筑基后期探子之一;另一人则穿着流云宗内门弟子的常服,神色平淡,是赵昆派来监视林云阁动向的人。
两人虽坐在一起,却并无交流,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锁定着林云阁的大门,气氛微妙而紧张。他们都得到了上面的严令,要盯紧林家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人员往来。这突然出现的卖药青年,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而在林云阁斜对面的一条小巷阴影里,那名神秘的灰袍金丹老者,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那里,他倚着墙壁,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枚古旧铜钱,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林云阁,又扫过茶楼上的两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开演的好戏。
(啧,还真是热闹。) 远在林家小院的林默,通过依附在林福身上的一缕极其微弱的神念印记,以及几个巧妙放置在林云阁各处的“尘微傀儡”,将阁内外的情形尽收“眼底”。
他此刻刚炼化完一枚雷元丹,正感受着体内愈发澎湃的气血和隐隐增强的雷霆抗性。察觉到林云阁的异动,他非但没有担忧,反而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再给这锅乱炖加点料。)
他心念微动。
林云阁内,正在与那“憨厚”青年讨价还价的林福,耳中突然响起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传音,正是林默的声音:
“福伯,此人可疑,应是探子。不必打草惊蛇,按正常价格收下药材,客客气气送他走。稍后,我会让人送一份‘清单’过来,你将其‘不慎’遗落在柜台显眼处,确保……对面茶楼那两位能看到即可。”
林福心中一震,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与那青年敲定了价格,付了灵石,笑容可掬地将对方送出了门。那青年拿了灵石,似乎松了口气,快步融入街上人流,转眼消失不见。
待青年走后,林福依言整理柜台,果然在清理一处不常用的抽屉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份卷着的兽皮清单,“不小心”将其掉落在了柜台之上,摊开了一角。他“慌忙”将其收起,塞回抽屉,动作自然,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瞬,清单上那几行醒目的字迹,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入了对面茶楼上那两位有心人的眼中!
流云宗探子看得分明,那清单抬头写着“急需采购”,下面罗列的数种材料,赫然是——“阴魂木三两”、“蚀心草五株”、“百年尸苔粉……” !这些都是炼制阴毒法器、施展诡异咒术的偏门材料,而且大多与幽冥山脉、与阴风洞的传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乎在同一时间,黑煞寨的探子也看到了那份清单,他瞳孔骤缩!这些材料,正是阴风洞时常向他们黑煞寨索取之物!林家……林家怎么会需要这些东西?难道林家真的和阴风洞有勾结?那之前阴风洞信物出现在流云宗探子窗外,是林家故意挑拨?还是流云宗和阴风洞确实有接触,而林家也在暗中备货,想分一杯羹?
一时间,猜疑如同野草般在两人心中疯狂滋生!
流云宗探子想的是:林家果然不干净!竟暗中采购这些阴邪之物,定与阴风洞有染!必须立刻上报!
黑煞寨探子想的是:林家也在备货?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想绕过我们,直接与阴风洞交易?还是……流云宗许诺了他们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警惕,随即迅速移开目光,再也坐不住,几乎同时起身,匆匆离开茶楼,要将这“重大发现”立刻回报。
小巷阴影中的灰袍老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那两人骤变的脸色和匆忙离去的背影,让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平静如常的林云阁,低声自语:“好一招移花接木,祸水东引……林家这位幕后之人,手段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林云阁内,林福按照林默的指示,一切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只有他知道,那份“清单”是少爷刚刚通过特殊手段送来的,上面的材料名称,更是少爷特意“精选”的。
(少爷这是……要把水搅得更浑啊。) 林福心中暗叹,却也隐隐有些兴奋。他感觉,林家或许真的要迎来一场巨变,而主导这一切的,正是那位曾经被所有人轻视的默少爷!
林家小院中,林默收回了神识,指尖把玩着一枚刚刚完成的、刻画着复杂空间扭曲符文的骨片。
(嗯,效果不错。流云宗会更认定林家与阴风洞有勾结,黑煞寨则会怀疑林家想甩开他们单干,或者与流云宗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们互相猜忌去吧。)
他满意地将骨片收起。这枚蕴含空间干扰力量的骨片,是他准备的新“玩具”之一。
(接下来,该轮到那位看热闹的老先生,出点力了……或者,至少让他没法再这么悠闲地看戏。)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条小巷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总让一个金丹修士在旁边免费看戏,可不是他林默的风格。怎么着,也得收点“门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