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轱辘碾过县城的青石板路,又驶上乡间的土路,清晨的风带着燥热,吹在麦大江脸上,让他更疲累几分。
回到昌丰村时,村里已经有不少族亲闻讯赶来,麦本壮家的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有人帮忙搭灵棚,有人去山上砍松柏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麦大江把驴车停在自家院子门口,和准备好的妻子、孩子,带着黄纸、香烛和纸钱去吊唁。
祭拜完麦本壮,麦大江带着妻儿踏上回县城的路。
驴车轱辘碾过乡间土路,扬起细细的尘土,车厢里一片沉寂。
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又是帮忙又是祭拜,麦大江身心俱疲,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明显。
回到县城家中,徐盈娘忙着要去私塾的阿福,又让吴妈端来热水,让麦大江洗漱歇息。
麦大江洗了把脸,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却毫无睡意。
凌晨时分,麦本壮临终前抓着麦大树胳膊的模样,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那老头气息奄奄,却死死拽着与大伯麦本力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麦大树,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大哥……对不住……当年……当年老二早产……我真不、不是……”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没等说完就咽了气,可这几句零碎的话语,却像一块石头砸进麦大江心里,激起千层浪。
自分家后的第一次过年,云芽的那个猜测就让他一直如鲠在喉,后来爹死了,娘和大哥一家失踪,他以为再无缘真相。
可是听着二叔的临终前的呓语,死死抓着大树的手,错认大树的样子,麦大江对于自己不是麦老头亲儿子的猜测加重了几分。
且知道自己身世的人,应该是不止一个。
可找谁去询问?
“噌”的一声,麦大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双手背在身后,在堂屋里来回踱步,神色焦躁不安。
徐盈娘端着茶水走进来,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又在琢磨二叔临终前的话。
她跟着麦大江夫妻二十年,最清楚他心里的疙瘩。
分家后,他总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世有蹊跷,却一直怯懦不言,如今二叔的呓语,让这份怀疑扎了根,更让人增添了探寻的勇气。
徐盈娘把茶水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当家的,你坐下来歇歇。二叔临终前的话颠三倒四,未必作数,可你要是实在放不下,不如叫云芽来问问。”
麦大江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问芽儿?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
“你忘了?”徐盈娘坐下说道,“芽儿是得到神仙庇佑的,有时候神仙还会传递给芽儿消息,你总这么猜来猜去,茶饭不思,倒去求求神仙,问问这陈年旧事,也好了却你的心结。”
麦大江沉默了,他自己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若是要去问也不知道问谁,倒求一次“神仙指点”,或许真能解开这困扰他多年的疑团。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释然,又有几分期盼:“好,听你的!自己瞎猜终究不是办法,神仙指点总该比我这糊涂心思靠谱。你去叫芽儿来。”
徐盈娘见他松了口,心里也松了口气,连忙起身。
堂屋里,麦大江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复杂,他既盼着能揭开身世之谜,又隐隐有些惶恐,生怕真相更加冰冷残忍,打破如今安稳的生活。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青砖地上,映出淡淡的光影。
麦大江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儿,神色郑重,先开口问道:“芽儿,你跟神仙沟通,会不会损害你自己的身子?要是伤元气,这事儿咱就不提了。”
云芽摇摇头,语气笃定:“爹,不会的。神仙只是偶尔指点我,不费什么力气,对我没影响。”
心中却好奇的很,爹要问什么?
麦大江松了口气,又追问:“那需要准备什么祭品吗?香烛、瓜果之类的,咱家里都能凑齐。”
云芽迟疑了一下,系统需要的是积分,偶尔还需要自己做任务,有些任务过明路会更容易完成。
于是顺着“神仙”的说法答道:“不用特意准备什么,神仙若是需要,要么会自取,要么会托梦或者让我做些小事,到时候我再跟家里说。”
麦大江点点头,定了定神,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那爹就跟你直说了。
昨天晚上你二叔公临终前,胡言乱语说了好些陈年旧事,其中有一部分跟爹有关。
他说,当年你奶怀着我的时候,被你二叔婆撞了一下,导致你奶难产生下来就是死胎,甚至你奶也险些再也不能生育。”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所以后来分家产,你爷你奶才少要了好些田地,你奶那些占便宜的举动也从不计较,是心里有愧,觉得欠了麦家的。
可你二叔公又反复说,他没让媳妇去撞你奶,也没想让你爷绝后,到最后糊里糊涂的,说了一堆没头没尾的话。”
“更要紧的是,”麦大江眼神复杂,
“他临终前拉着你三叔麦大树的手,喊的却是你爷的名字——你三叔跟你爷长得像,可见我跟你爷半点不像。
你前几年过年的时候也随口提过一嘴,说我可能不是你爷的亲子,我那时候就心里犯嘀咕,只是一直没敢去老宅问,现在也不知道问谁。”
他看着云芽,眼里满是期盼:“现在你二叔公走了,这事儿又成了我心里的疙瘩。芽儿,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神仙,这真相到底是啥?神仙无所不知,应该会知道当年的事吧?”
云芽听着父亲的话,心里也泛起了波澜,二叔公临终的呓语竟牵扯出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