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自星纹瓜藤下掘出的残破石板,瞬间吸引了凌或全部的注意力。其上的古老符号与那迥异于沙之民传承祭坛的图案,无不昭示着一段被更漫长岁月尘封的历史。
“古沙之祭,通星幽,唤灵只……”凌或指尖拂过那行细小的古语,眉头紧锁。这“古沙之祭”,显然指的是石板上描绘的那种以混沌星璇为核心的祭祀仪式,与沙之民后来使用的、散发着秩序光辉的白玉祭坛并非一脉。它更古老,更原始,似乎指向着沙之民文明早期,甚至前文明时代,某种与星辰、与未知“灵只”沟通的巫祝传统。
“这石板,还有这星纹瓜……”叶茯苓也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投向药圃中那几株叶片上天然生有银色星点纹路、瓜身也隐现流光的藤蔓,“难道它们并非沙之民培育,而是更古老的遗种?这石板是随着它们的根系,被从更深的地层带出来的?”
凌或点头,可能性极大。这片遗迹建立在沙之民城邦之上,而沙之民城邦之下,或许还叠压着更为久远的文明遗迹。这星纹瓜,恐怕就是某个失落时代的植物遗存。
他立刻将石板置于灵犀之壁前,尝试以其上的古老星图与符号,与最终星图进行比对、解析。过程极为艰难,两种星图体系差异巨大,如同两种不同的语言。但凭借着对平衡之道的深刻理解以及对空间能量的敏锐感知,凌或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
他发现,这古老星图描绘的,并非沙之民所关注的能量节点与地脉走向,而更像是……某种基于星辰运转与大地脉动的“时机”与“坐标”。那混沌星璇代表的,可能并非实体,而是一种引动特定星辰之力、打开某种“通道”或“门户”的钥匙。
而那句“通星幽,唤灵只”,结合图案,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召唤或沟通仪式,对象是星辰幽深之处的某种存在——“灵只”。这与沙之民崇尚的、内求于己的平衡之道,以及后来对抗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寂灭存在,都截然不同。
“或许,在沙之民之前,这片沙漠的先民,走的是另一条路——借外力,通星幽。”凌若沉吟道,“这仪式,这‘灵只’,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他将自己的发现与推测告知叶茯苓。叶茯苓看着那石板,又看了看生机勃勃的星纹瓜,若有所思:“这星纹瓜能与此石板共存,或许其本身也蕴含着某种与星辰相关的特性?我炼制丹药时,就感觉它蕴含的灵气格外清冷纯净,与其他灵植不同。”
说着,她取来一枚成熟的星纹瓜,小心地切下一小块瓜瓤。只见瓜瓤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细碎的星光流转。她尝试着将其与几味属性温和的辅药一起,投入九窍聚灵炉中。
这一次,她并未刻意操控火候,而是放松心神,将自身灵慧之根与炉内那丝清冷的星辉灵气相融,任其自然交汇。
数个时辰后,炉盖开启,异象顿生!
没有浓郁的药香,只有一片清辉自炉内洒出,三颗仅有黄豆大小、却通体剔透如冰晶、内部仿佛封存着微型星璇的丹药缓缓飞出,周围还萦绕着淡淡的、如梦似幻的星雾。
“这是……”叶茯苓又惊又喜,她能感觉到这丹药中蕴含着一股精纯而宁静的星辰之力,与之前炼制的任何丹药都不同。她将其命名为“星辉凝神丹”。
凌或取过一颗,仔细感知,眼中精光一闪:“好丹药!此丹不滋养肉身,专司温养神魂,净化念杂,尤其对修炼涉及星辰、月光类功法,或需时常凝神推演、抵御外魔的修士,堪称至宝!其价值,恐怕远超玉润丹。”
这意外之喜,让两人精神大振。星纹瓜与这古老石板的出现,不仅带来了历史的谜团,更开辟了药道的新方向。
叶茯苓立刻着手,将“星辉凝神丹”的炼制心得详细记录,并开始系统研究星纹瓜的其他药用可能性。她发现,以其瓜瓤汁液调和某些特定药材,制作出的“星露膏”,对外伤愈合有着奇效,尤其能祛除一些顽固的阴邪瘢痕。
凌或则继续解读石板,并与“虚空之眼”传回的蚀骨荒原影像相互印证。他注意到,那些散落的蛇形图案骨片分布的位置,隐约构成了一个简陋的、指向荒原深处某个特定方向的阵列。结合石板上关于“时机”与“坐标”的暗示,他心中升起一个不安的猜测——
这些携带蛇形骨片的神秘人,是否正是在等待某个特定的“星辰时机”,试图在蚀骨荒原深处,启动某种类似“古沙之祭”的仪式?而他们的目标,是呼唤那所谓的“灵只”,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进一步撕开那枯井的封印?
必须阻止他们!至少,要弄清楚他们的目的。
然而,直接前往探查风险太大。凌若沉思良久,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他再次炼制了一枚子母传讯符的子符,但这一次,他在其中封存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源自“星辉凝神丹”的纯净星辰气息,以及一道简单的、指向蚀骨荒原外围那片发现骨片区域的、带有警示意味的意念信息——“邪祭将启,祸及四方”。
随后,他通过空间跳跃,将这枚特殊的子符,送到了千里之外、一个规模更大、消息更为灵通的中立城市“望沙城”中,最大的一家情报机构“风信阁”门前,并以匿名的方式,“遗落”在了一名看似机敏的低级信使必经之路上。
这枚子符本身价值不高,但其蕴含的星辰气息与警示信息,足以引起风信阁背后势力的好奇与重视。他们必然会派人前往蚀骨荒原核实。如此一来,既能打草惊蛇,干扰可能存在的仪式准备,也能借刀杀人,试探荒原深处的虚实,更能将外界的注意力引向那里,间接保护遗迹的隐蔽。
做完这一切,凌或便不再关注,继续与叶茯苓专注于自身修行与遗迹经营。叶茯苓的“星辉”系列药物开始小规模地、通过更加隐秘的渠道,混入之前建立的“隐士药师”货源中,因其独特罕见的功效,很快在高端修士的小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沙漠隐士”的名声越发神秘莫测。
日子在钻研与提升中平稳度过。药圃规模再次扩大,出现了数个专门培育星纹瓜等古老遗种的特殊区域。凌或对空间法则的掌握也越发精深,已能短暂开辟出稳定的、可容纳活物的小型洞天,用于存放一些珍稀药材或作为紧急避险之所。
这一夜,月朗星稀。
凌或例行通过“虚空之眼”观察蚀骨荒原。只见那片区域死寂依旧,并未有风信阁或其他势力大规模探查的迹象,那几处骨片也仍原样散落。
似乎,他那投石问路的举动,并未激起太大涟漪。
就在他准备收回感知时,异变突生!
灵犀之壁上,那幅由“虚空之眼”传回的、关于蚀骨荒原的实时影像,猛地扭曲了一下!仿佛受到某种强大的干扰。
紧接着,影像中,那片污浊区域的中心,那口枯井的位置,毫无征兆地,向上喷涌出一股浓郁如墨、是平日数倍粗壮的黑气柱!
黑气冲上夜空,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在空中扭曲、盘绕,隐约凝聚成一个巨大而模糊的、生有多条触须般的诡异轮廓!
那轮廓……与凌或在少年记忆碎片中惊鸿一瞥的石殿深处某个雕刻,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