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风雪还在下。岩洞外的雪又厚了，昨天留下的脚印全被盖住了。寒风吹着雪打在岩壁上，沙沙作响。外面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看不清。
叶凌轩掀开洞口的破布，布上有冰渣，一扯就掉。他眯眼看外面，冷风灌进衣服，肩膀上的伤一阵疼。他没说话，只是按了按左肩。那里包着绷带，伤口还没好，是三天前和黑袍人打架时留下的。
他转身说：“走吧，趁天亮前穿过沼泽。”
林青马上收起木盒，铜针“咔”地插回腰间。两个紫霄弟子也站起来，活动手脚。一人搓了搓脸，小声问：“队长，还走原来的路吗？”
“走冰边。”叶凌轩说，“踩得实的地方才过。别着急，这片沼泽三年前死过很多人，不干净。”
五人排成一列，贴着结冰的沼泽边缘走。冰上盖着雪，看不出哪里结实。每一步都用剑尖先点一下，确认安全才敢踩上去。风吹得斗篷哗哗响，脚下冰偶尔发出“咯吱”声。
走到一半，前面的紫霄弟子突然右脚一沉，陷进冰里。他赶紧抽腿，但慢了一点。咔的一声，冰裂了，暗紫色的光从裂缝冒出来，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退后！”叶凌轩大喊，立刻挡在三人前面。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震动。周围的冰层亮起，几十道符文从地下冒出来，连成一个圈。五人被困中间，退路没了，空气也变得沉重。
空中出现一团黑雾，扭动着变成几条触手，朝他们卷来。碰到的地方，冰雪融化，露出黑色泥沼。
“护体灵盾！”叶凌轩拔出短剑，剑尖点地，一圈光罩住所有人。
黑雾撞上光盾，发出刺耳声。光盾晃了一下，出现一道裂纹。
林青站在后面，脸色发白。她打开盒子，拿出两根细线，手指缠上去，闭眼感受。这是她的静灵丝，能感应灵气变化。一会儿后她睁眼，声音有点抖：“这阵不是临时设的，早就埋好了。能量来自东南方向，而且有人在主动激发它。”
“我知道。”叶凌轩盯着地上的符文，“那块残碑是关键。”
他早注意到东南角有块石碑，半埋在雪里，上面的纹路和阵法一样，多了几道螺旋，像是被人改过。
一个紫霄弟子咬牙：“我们冲出去吧！一直守着不行，灵力耗尽就完了！”
“别动。”叶凌轩压低声音，“这阵会吸灵力。你一运气，它就反击。刚才那一击，我已经用了三成灵元。”
话刚说完，黑雾又动了。这次不是触手，而是一股压力压下来，像千斤重担压胸口。所有人头晕，耳边响起杂音，像是念咒，又像人在哭喊。
林青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两个紫霄弟子脸色苍白，互相扶着才没倒。一人掐掌心，靠疼痛保持清醒。
叶凌轩坐下，双手按在冰上。他闭眼运转《观阵诀》，去感应符文的规律。这套心法是他以前在藏经阁找到的，专门用来破阵。渐渐地，那些乱线在他脑子里有了节奏——每三秒一次强波动，和地底震动同步。
他睁眼，眼神很冷：“找到了。阵眼在残碑那里。每次能量爆发，都是从碑传到主阵，间隔三秒，持续半秒。”
“那我们毁了碑？”另一个紫霄弟子急问。
“不行。”林青摇头，声音弱但坚决，“我试过用铜针干扰，针断了。这种阵不能硬破，否则反噬更强，可能引发地底怨气暴动。”
叶凌轩看向东南角。残碑不到二十步远，但在阵里，谁靠近都会被攻击。这二十步，现在比什么都难。
他对两个紫霄弟子说：“你们轮流用一点点剑气试符文间隙，记住，只能用一成力。我要看它什么时候最弱。”
两人点头，拔剑上前。一人深吸一口气，轻轻一划，剑气飞向符文。刚碰上，黑雾立刻转向他，一股力量打中胸口。他后退几步，喉咙发甜，强行咽下血，额头冒汗。
“等三秒。”叶凌轩说，“再来一次。”
第二次，符文闪得慢了半拍。第三次，黑雾反应迟了一点。
“有规律。”叶凌轩低声说，“每次传完能量，会有半秒空档，这时防护最弱。”
林青赶紧用静灵丝记下这个时间点。她把线缠在手指上，一边感受一边说：“如果能在那时切断连接，阵法可能会停一下，哪怕只有一瞬，也能让我们逃。”
“问题是，怎么切？”紫霄弟子喘着气，“我们根本碰不到碑。”
叶凌轩没说话。他想起云绮月说过的话。那天她在议事厅提到北境旧战区时说：“有些地方死人太多，怨气不散，魔族喜欢用那种地方布阵，拿亡魂当引子，血怨当媒介。”
三年前这里打过一场大战。玄门和影宗决战，死伤惨重，尸体没来得及埋。后来下了大雪，全盖住了。有人说那晚沼泽冒黑烟，远远看去像鬼影在跳舞。
他低头看脚下的冰。颜色比别处深，像是渗过血，多年都没洗干净。
“这不是普通阵法。”他说，“它是靠死人的怨气驱动的。不能用灵力强攻，那样只会让它更强。我们的灵元，反而成了它的养料。”
林青抬头，眼里有点怕：“那怎么办？等它自己停？”
“不会停。”叶凌轩看着残碑，“有人在控制。不然不会刚好在我们进来时启动。这是陷阱。”
他看四周。风雪更大了，符文的光在雪中闪着，像眼睛一样盯着他们。黑雾再次凝聚，更浓了，隐约形成一张人脸，嘴角歪斜，像在笑。
“下一波攻击会更强。”他说，“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突破口。”
“可我们出不去，也碰不到碑。”紫霄弟子握紧剑柄，“难道就这么耗着？等到午夜阴气最重时，被吸干？”
叶凌轩沉默一会儿，忽然问林青：“你盒子里还有什么工具？”
林青快速翻找：“只剩一根静灵丝，一把小刀，一个空玉瓶。”
“把玉瓶给我。”
林青递过去。瓶子透明，底部发黄，残留一点苦味。
叶凌轩接过，用剑尖在瓶底划一道缝。把瓶子倒过来对着风。风吹进裂缝，发出呜呜声。他闻了闻，眉头皱紧。
“这不是普通的怨气。”他说，“里面混了毒粉。刚才你们流血就是因为这个。”
林青脸色变了：“那是蚀魂散！少量就能乱神识，长时间吸会伤灵脉，甚至废掉！”
“所以这阵不只是困人。”叶凌轩盯着残碑，“它在慢慢耗我们的灵元。等我们撑不住，就会崩溃。到那时，别说破阵，动都动不了。”
他看了眼天色。乌云很低，白天快结束了。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午夜，阴气最重的时候。
那时候才是最难熬的。
“听我说。”叶凌轩压低声音，看每个人一眼，“等下一次能量传完，我会让一个人冲向残碑。你们三个要在那一刻同时放微弱灵波，干扰接收点。”
“哪个点？”林青问。
“碑底左边有个缺口，是能量流入的地方。挡住那里，阵至少停两秒。”
“可谁去？”紫霄弟子声音发紧，“去了就是送死，黑雾会立刻攻击。”
“我去。”叶凌轩说，“我是队长，最懂阵法节奏。”
“不行！”林青立刻反对，“你要是倒下，没人指挥。而且你伤没好，刚才那一击已经影响呼吸了，我听得出来！”
叶凌轩没说话。他知道她说得对。肩膀确实疼，每次用力都牵着筋骨。要是强行跑，可能中途倒下。但他也知道，只有他看得清整个阵的规律。
“换别人去，我没把握。”他说，“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动，差一点都不行。”
“我可以记节奏。”林青抓着盒子，眼神坚定，“你告诉我时间点，我来指挥。”
叶凌轩看着她。她才二十出头，平时不爱说话，总摆弄她的线和针。但现在，她站在风雪里，脸上有血有雪，眼睛却亮得很。
他点头：“好。你来带。”
他把观察到的节奏告诉她：每次波动间隔、黑雾凝聚时间、防护最弱的瞬间，一句一句说清楚。
林青听完，把静灵丝缠在手腕，另一端绑在玉瓶口。瓶子挂在腰上，方便感知风向。她闭眼默念节奏，像织网一样把每个细节记牢。
“等我信号。”她说，“最后一次干扰后，我就动手。”
叶凌轩看着她，忽然说：“如果错了，别犹豫，马上回来。活着最重要。”
林青没看他，只点头，动作干脆。
风更大了。雪打在脸上像小石头。黑雾开始转，变成漩涡，悬在头顶，传来骨头摩擦的声音。
下一波攻击要来了。
五人屏住呼吸，等着那半秒的破绽。
天地安静，只有风雪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