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来得及完全驱散冬日的寒意,杨家小院就已经热闹起来。刘秀芝站在院子里,一边麻利地收拾着晾晒的衣物,一边和杨大川说着:
“眼瞅着元宵节就到了,咱是不是也该继续出摊了?这年也过了好些日子了,老这么歇着,我这心里都不踏实。”
杨大川从灶棚里钻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柴火,连忙点头附和:
“可不是嘛!这几次去县里,老有人打听咱啥时候出摊。大伙都惦记着咱家的包子呢,我看咱也别歇着了,赶紧开张吧。”
颜氏从正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刚洗净的菜,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说道:
“我也是习惯了每天有银子入账的感觉,这几天没出摊,心里还觉得空落落的。”
杨老爹坐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闻言笑骂道:
“过年让你们歇几天,你们还不乐意了。想出摊就出吧,一个个的劳碌命闲不住。”
杨大江担着水从后院进来,听到众人的话忍不住出声:
“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李财主家还定了300个包子呢,可不能耽误了。”
众人纷纷点头,一致决定明日继续出摊卖包子。
吃过午饭刘秀芝刚洗完碗就举着擀面杖把歇午觉的杨大川捅醒:
“当家的,快醒醒!说好去买白菜的!”
杨大川迷迷瞪瞪往窗外瞅:
“这不是还早么......”
“在晚集上的好菜都被挑光了!”
颜氏抱着箩筐从灶房探出头,
“昨儿数了数,白菜只剩七棵,大葱也才两捆——都不够蒸三百个素馅的!”
正房帘子一掀,杨老爹叼着烟锅踱出来:
“急什么,找你王婶子买两筐就是。她家白菜水灵,上回......”
“上回阿娘买她家白菜没有称!”
刘秀芝气鼓鼓地掰手指,
“说是有六十斤,回家一称才五十三!”
正说着,柴房突然传来“咚”的闷响。钱师父顶着头麦秸窜出来,活像只炸毛的老刺猬:
“小姑奶奶!这玩意要泡到猴年马月?”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舒玉举着木杵从柴房钻出来,脸上沾着麦秸屑活像个小叫花子:
“看样子要二三十天吧!”
“早起才换的衣裳就弄脏了!”
颜氏抄起扫帚要打,小丫头“哧溜”躲到杨老爹身后。老头乐得烟锅直颤:
“小娃娃,有点灰咋了!拍拍不就行了!”
正闹着,东厢忽然飘来元娘的惊呼:
“二毛会翻身了!”
众人呼啦啦涌进去,只见舒婷趴在炕上,小胖腿正使劲蹬着锦被。
(我是要爬去看姐姐的纸浆!)婴儿急得直哼哼,突然被杨大江举高高:
“咱家二毛真能耐!赶明儿阿爹给你打对银镯子!”
吵闹间骡车满载着食材归来。杨大川抹了把汗:
“王婶子这回倒是实在,多送了半筐萝卜。”
“那是看咱家要的多!”
刘秀芝利落地系上围裙,
“赶紧和面吧,发面还的一阵功夫呢。”
一家人又忙碌起来,舒玉则鬼鬼祟祟地跑到柴房,对着水缸碎碎念:
“我的宝贝,你可得争点气啊,总要对得起我的辛苦吧。”
杨家人也不知道她在捣鼓些什么,神神秘秘的不叫人看,问她,她也只是笑嘻嘻地说保密。
晚霞爬上天空,杨家灶棚里白雾蒸腾,颜氏突然“咦”了一声:
“这屉包子怎么这么个颜色?”
舒玉踮脚偷瞄:
“我叫婶婶往白菜馅的面皮里掺了菠菜汁!这叫翡翠白玉包!”
“就你鬼主意多!”
颜氏笑骂着揭开笼盖,碧莹莹的包子躺在白雾里,活像翡翠雕的胖元宝。杨大川趁热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
“香!比肉馅还鲜!”
晚饭时,舒玉看到颜氏热了过年时做的花馍,眼睛一亮,问道:
“阿奶,咱们能不能也做几个花馍,带去集上卖呢?要是有人家做寿,说不定也能用上。”
颜氏瞥了她一眼,说道:
“花馍不稀罕,是个女人都会做,卖不出去的。你就别瞎操心了,今天的三十个大字还没写完吧。”一下子就堵上了舒玉的嘴。
吃过饭的舒玉,气鼓鼓地跑到东厢房,对着躺在炕上蹬腿的舒婷吐槽:
“小孩子就是不好,说什么都没人当真。我说卖花馍,阿奶都不想就pass了。”
舒婷躺在摇篮里,嘴里“咿呀咿呀”地哼着,心里想着:
“总比我不会说话强吧,想说啥都只能干着急。”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杨家就已经全员出动。杨大川套好了骡车,刘秀芝把蒸好的包子、蒸笼等物什搬上车。颜氏在一旁仔细地检查着,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要出发时,杨大川路过灶房,鬼使神差地提了一兜子花馍。看着舒玉不解的眼神,杨大川干笑道:“嗯……干粮,路上饿了吃。”
舒玉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鄙夷。
“昨晚我被阿奶骂的时候你不吱声,现在偷偷拿花馍出去!小叔你可真是发了霉的葡萄——一肚子坏水呀!”
“嘘……等赚了银子,小叔给你买点心吃!”
歇了这十几天,杨家摊位刚支开就遭了“劫”。绸缎庄赵掌柜带着四个伙计,直接把钱袋子拍在案板上:
“先来二百个!我们东家要赏伙计!”
“给我留五十!”
药铺孙先生扒着蒸笼不撒手,
“上回没抢着,我家老太爷念叨三天了!”
杨大川抡着长筷左右开弓:
“排队排队!哎那个穿绸衫的,别插队!”
舒玉蹲在骡车后头数铜板,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忽然一片黑影罩下来,城西罗府管家气喘吁吁地赶到擦着汗问:
“小丫头,素包子可还有?”
“您来晚啦!”
舒玉指着空荡荡的蒸笼,
“最后二十个被茶楼王老板包圆了。”
罗管家急得直拍大腿: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老夫人做寿点名要尝......”
话音未落,刘秀芝掀开蓝布包袱:
“还有些粘破皮的次品,您要不嫌弃......”
“要要要!”
罗管家捏着包子细细端详,忽然瞪圆了眼:
“这颜色......看着怪瘆人的,能吃吗?”
杨大江正要解释,舒玉突然蹿出来:
“您放心吃,我阿奶苦心研制的新手艺包您吃了一回想二回......”
“咳咳!”
杨大川突然从骡车上拽出个竹篮,
“府上做寿的话您瞧瞧这个可入眼?”
掀开棉布,两个花团锦簇的馍馍还有两条金灿灿的锦鲤正摇头摆尾——是舒玉过年时缠着颜氏捏的南瓜花馍!
罗管家的山羊胡翘成了月牙:
“这鱼须子竟能随风摆动?”
“用粉丝炸过再插上的。”
杨大川得意地晃脑袋,
“您要喜欢,也能给您捏寿桃!”
罗管家喜出望外,连忙说道:
“这花馍做得可真好啊!我把两个带回去给老夫人过目。要是老夫人喜欢,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我得跟您说一下,这花馍做起来比包子费工费料不少,所以价格也比包子要贵一些。”
“应该的,你算算这些一共多少钱?”
罗管家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杨大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道:
“这些都是打算自家吃的。哪能收您的钱,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去。”
罗大管家也不想占他们的便宜,几番推辞。等的不耐烦的舒玉插嘴道:
“要不给一半的钱?”
杨大江和罗大管家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欣然同意。
送走了罗大管家,几人正在收摊,又来了几个人,表示也需要预定一些包子。舒玉看着有些乐的找不着北的杨家兄弟,拉着杨大江咬耳朵:
“阿爹,一定要写字据,不然到时候说不清楚。”
杨大江摸了摸舒玉的头,笑着说:
“爹心里有数,你这小机灵鬼。”
几近午时,杨家兄弟揣着新签的契书往家赶。舒玉趴在杨大江背上数星星:
“罗府定下的话就要六百六十六个寿桃包,咱家面够吗?”
“不够就把王婶子家的麦子全磨了!”
杨大川笑着甩鞭子,
“等这单做完,给你打对银镯子!”
“就想着毛毛是吧?也不说给我打个镯子!”
刘秀芝也调笑道。
“都打!都打!你俩都有!”
“呦,你老娘我还没有银镯子呢!”
颜氏也加入了欺负杨大川的队伍。
“都有都有!咱家的女人一人一个!快别挤兑我了!”
杨大川被两个女人盯得满头包,连连讨饶。
此刻杨家院里,钱师父正蹲在枣树下啃烧鸡。忽然墙头跃下个黑影,玄色斗篷泛着冷光。
“三十五年前杨翰林家的漏网之鱼,”
来人抛过块令牌,
“原来躲在这儿。”
钱师父油手往衣襟上随意一蹭,捡起令牌瞥了一眼扔在磨盘上:
“什么翰林不翰林?老汉就是个老瘸子。”
说着举起酒葫芦,
“来一口?上好的汾酒。”
斗篷人刚要接话,忽听大门“吱呀”作响。杨老爹哼着小调迈进院门:
“钱老弟,看我买了......”
寒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