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这三个字,在阴冷的巷风中,带着一种直白的寒意。
林风没有立刻前往。他如同真正的幽魂,在错综复杂的南区巷道里又绕了数圈,期间甚至动用了一次短暂的“化影无形”,确认身后并无“尾巴”跟踪后,才根据百晓生隐晦的指点,朝着城西一片更为破败、近乎荒废的区域摸去。
与南区的嘈杂不同,城西寂静得可怕。残破的屋舍在夜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骨架,仅有零星几点灯火,也黯淡得如同鬼火。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木料和一种特殊的、类似檀香却又混合着药草的气息——那是长期处理棺木和防腐材料留下的味道。
最终,他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看到了一间铺子。
没有招牌,只有两扇对开的、漆皮剥落严重的木门虚掩着,门廊下挂着一盏白纸灯笼,灯笼上,用墨笔画了一个简单的棺材图案,与百晓生门上的鬼脸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是这里了。
林风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吱嘎——”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铺面内空间不大,光线昏暗,空气中那种混合气味更加浓郁。靠墙整齐地码放着几口材质不一的棺材,从粗糙的薄皮棺到略显精致的松木棺皆有。一个穿着灰色短褂、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就着一盏油灯,慢条斯理地给一口新棺刷着黑漆,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住店。”林风直接开口,用了黑话。
老者刷漆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沙哑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规矩懂吗?”
“灵石结算,不问来历,生死自负。”林风说出从百晓生那里探知的规矩。
“一天,十块下品灵石。住多久?”老者终于停下动作,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浑浊,几乎看不到瞳孔,仿佛盲人,但林风却感觉有一道无形的视线将自己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先住三天。”林风将三十块下品灵石放在旁边一张积满灰尘的桌子上。
老者用干枯的手指摸了摸灵石,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油灯,颤巍巍地走向店铺后方一扇小门:“跟我来。”
穿过小门,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来,这棺材铺真正的“客房”,是在地下。
地下空间比上面宽敞许多,但环境更为压抑。一条短短的通道两旁,是几个没有门扇的石室,每个石室里,都并排摆放着数口棺材!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将棺材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幢幢鬼影。
“随便选一口空的躺进去。只要躺进去,除非你自己出来,或者死了,否则没人会打扰你。”老者用油灯指了指那些棺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普通的床铺。
以棺为床!饶是林风心志坚韧,此刻眼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地方,果然够“安全”,也够诡异。
他选了一口靠里、看起来较为厚实的松木棺。棺盖并未钉死,只是虚掩着。他推开棺盖,里面铺着干燥的稻草,并无异味。
“提醒你一句,”老者转身欲走,却又停下,“晚上听到任何动静,最好都当没听见。管闲事的人,在这里都活不长。”
说完,他佝偻的身影便消失在阶梯入口处,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只有远处另一盏长明灯豆大的火光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林风不再犹豫,翻身躺入棺中,将棺盖轻轻合上,只留一丝缝隙透气。
黑暗中,万籁俱寂,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格外清晰。与棺椁为邻,这种体验绝非常人所能忍受,但林风的心境却奇异地迅速平静下来。相比于外面无处不在的窥探和杀机,这死寂的棺材里,反而给人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他并未入睡,而是盘膝坐起,一边运转功法恢复精力,一边将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悄然蔓延出去,谨慎地探查着这处地下空间。
除了他之外,另外几个石室的棺材里,似乎也有微弱的生命气息存在,但都死气沉沉,仿佛蛰伏的毒蛇。大家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互不干扰。
时间悄然流逝,约莫到了后半夜。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从阶梯上方传来。不止一人!脚步轻盈而迅捷,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杀气。
林风瞬间收敛所有气息,进入“化影无形”的预备状态,心神紧绷。
脚步声在地下通道口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分辨方向。随即,径直朝着他所在的这个石室而来!
“是冲我来的?”林风眼神一寒,“怎么可能?我才刚到这里!”
是百晓生出卖了自己?还是……对方有某种特殊的追踪手段,连棺材铺的隔绝都无法完全屏蔽?
来不及细想,那几人已经进入了石室,呈扇形散开,隐隐将他所在的棺材包围。黑暗中,能感受到几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了这口松木棺。
杀机,在死寂的棺材铺地下,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