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城南区,与主城道的规整繁华截然不同。
巷道狭窄曲折,地面湿滑,两旁是挤挤挨挨的低矮棚户与老旧石屋。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灵草、妖兽材料的腥臊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这里是底层散修、小商贩以及见不得光的人物聚集之地,俗称“鬼市”。
林风收敛气息,将修为维持在筑基初期,如同一滴水融入了这片浑浊的江湖。他并未直接去寻找客栈,而是在几条主要巷道不紧不慢地穿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两旁的地摊和那些缩在阴影里的身影。
他在观察,也在倾听。
“听说了吗?玄冥宗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啧啧,那悬赏,够咱逍遥几百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狠人,能把玄冥宗得罪到这种地步。”
“少做梦了,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主,是咱能招惹的?别赏金没拿到,先把命送了。”
“嘿,富贵险中求嘛!据说不少‘猎犬’都已经闻着味过来了……”
零碎的交谈声传入耳中,证实了林风的判断。通缉令的影响正在发酵,无数双眼睛已经在暗中搜寻他的踪迹。所谓的“猎犬”,便是专司追踪、擒拿悬赏目标的修士,手段狠辣,经验老道。
他需要更确切的消息,而不是这些流言蜚语。
穿过一条尤其阴暗、尽头挂着一盏昏黄灯笼的死胡同,林风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门板上,用炭笔画着一个模糊的、几乎难以辨认的鬼脸图案——这是“百晓生”的标记之一,一个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这是他从前任“玄冥宗弟子”的记忆碎片中提取出的有用信息。
有节奏地敲了七下门,三长两短,两重一轻。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睛在门后打量了他片刻,沙哑的声音响起:“买货还是卖货?”
“买消息。”林风压低声音,同时指尖逼出一缕极其微弱的、模拟自那商会令牌的阴寒气息——这是取得初步信任的敲门砖。
门后的眼睛眯了眯,木门彻底打开:“进来吧。”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个散发着古怪烟味的香炉冒着丝丝青烟。一个干瘦如柴、披着宽大黑袍的老者蜷缩在一张破旧的躺椅上,正是“百晓生”。
“生面孔?”百晓生嗓音沙哑,如同破锣。
林风取出十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初来乍到,想问问路。”
百晓生看都没看灵石,浑浊的双眼盯着林风:“问路可以,但要看你问的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价格不一样。”
“我想知道,城里的‘猎犬’,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动向?尤其是关于……那张新贴出来的告示。”林风直接点明主题。
百晓生嘿嘿低笑了两声,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玄冥宗的通缉令?嘿嘿,那可是条大鱼。消息嘛,自然不便宜。另外,奉劝一句,有些浑水,蹚不得。”
“价钱好说。”林风又加上了二十块下品灵石,“我只想知道,他们目前掌握了什么,重点在查哪里。”
百晓生伸出枯瘦的手指,将灵石拨拉到身边,慢悠悠地道:“猎犬来了三批。‘秃鹫’李老三的人主要在城门和客栈盯着;‘毒娘子’的人混在了几家酒楼和风月场;最麻烦的是‘影梭’的人,行踪不定,专查近期入城的生面孔,尤其是……身上带伤,或者气息有异的。”
林风心中凛然,“影梭”这类人最难防备。
“还有呢?玄冥宗在此地可有据点?”
“据点?明面上没有。”百晓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风一眼,“但‘金蟾商会’的后台,据说和玄冥宗关系匪浅。他们商会的地下拍卖行,偶尔会出现一些……来自玄冥宗地盘的好东西。”
金蟾商会!林风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或许是一条线索,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最后一个问题,城里有没有绝对安全,不问来历的落脚地?”
百晓生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棺材铺。”
林风目光一凝。棺材铺?这倒是个出人意料的地方。
他不再多问,起身便欲离开。
“小子。”百晓生在他身后幽幽道,“看在你灵石给得痛快的份上,免费送你一句:这白石城的水,比你想象的深。有些人找那通缉犯,可不仅仅是为了赏金……”
林风脚步微顿,没有回头,推门而出,再次融入外面的阴暗巷道。
百晓生最后那句话,意味深长。
除了赏金猎人,还有谁在找他?目的是什么?
看来,这小小的边界之城,因他这“不速之客”的到来,已然暗流汹涌。而“棺材铺”这个地名,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却又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能的安全屋。他需要做出决断,是冒险一探,还是另寻他法?夜色,渐渐笼罩了这座混乱而危险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