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于井边,目光从幽深的井口移开,落向那几间摇摇欲坠的破屋。
体内幽白星焰微转,感知如无形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屋舍内,景象清晰映入“心”中。
那猥琐汉子并未远离,此刻正蜷缩在最为破烂的那间偏屋角落,身下垫着些干草,鼾声如雷,浑身散发着浓烈的劣质酒气。身旁还倒着一个空了的酒坛。看来是以为他已葬身井底,拿了“赏钱”后,放心大胆地酗酒酣睡。
而正屋之内,却空无一人。唯有地上残留着些许凌乱的足迹,以及一股极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波动——并非灵力,更接近一种粗劣的药剂或符箓使用后的残留,透着急躁与不稳。
看来,那所谓的“张仙师”在他离开后,也并未久留。或许是察觉到了荒原方向的异动,或许是另有要事,已然离去。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那酣睡的汉子身上。
寒意,无声无息地凝聚。
“哐当!”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一步踏入破屋,踢开了挡在门口的破瓦罐。
声响并不大,却在这死寂的院落中显得格外刺耳。
角落里的鼾声戛然而止。
那汉子猛地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睡眼,含糊骂道:“哪个杀才吵你爷爷……”
话音未落,他已看清了逆光站在门口的身影。
瘦削,残破的衣衫,以及……那张平静得令人心悸的脸。
汉子的醉意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土墙,退无可退。他双眼圆瞪,如同白日见鬼,手指颤抖地指过来,语无伦次:
“你…你你……你没死?!不可能!那井……那井明明……”
“那井没吞了我,让你失望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比严冬的寒风更刺骨。
他缓缓向前走去。
覆着幽白手甲的五指自然垂在身侧,指尖星芒微烁,缕缕寒气逸散,让本就阴冷的破屋温度骤降。
“饶…饶命!好汉饶命!”汉子彻底崩溃,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是那张仙师!都是他逼我的!他给我下了咒,我不照做就会肠穿肚烂啊!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他去了何处?”他停下脚步,站在汉子身前,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
“不…不知道…真不知道啊!”汉子吓得浑身筛糠,“您掉下去后,他好像很急,在井边看了好久,后来…后来就急匆匆走了,什么都没说……”
“是吗。”他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信或不信。
目光落在汉子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以及那双曾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眼睛。
“你推我下去时,笑得挺开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覆甲的手动了。
并无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快得超出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五指如刀,径直向前一探。
“噗——!”
利刃切入腐肉般的闷响。
汉子的求饶声与哭嚎戛然而止。他猛地低头,看到一只覆盖着幽白鳞甲、闪烁着星芒的手,已然洞穿了自己的胸膛。
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瞬间蔓延开来,冻结了血液,凝固了心跳,甚至连思维都在刹那间被冻僵。
他张着嘴,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化为一片死灰。
手臂收回。
汉子的尸身无力地仰面倒地,胸口一个透明的窟窿,不见鲜血流出,伤口边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幽蓝冰晶,甚至连内脏都被瞬间冻结。
屋内重归死寂,只有寒气仍在弥漫。
他看了一眼手甲,依旧洁净如新,不染滴血。
旧怨已了。
他转身,走出破屋,目光再次投向那口深井,以及张仙师离去时留下的微弱痕迹。
新仇,才刚刚开始。
刃已拭霜,待饮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