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鱼看着高强那副大受震撼的模样,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个早已被吓得快要当场心肌梗塞的独眼首领身上。
“你,可以进去了。”
那声音依旧平淡,不带半分感情,却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的天籁,瞬间将独眼首领从那濒临崩溃的深渊之中,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谢……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他如同一个刚刚才从绞刑架上被赦免的死囚,涕泗横流地,朝着林天鱼疯狂地磕了几个响头,随即,连滚带爬地,如同逃命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那道充满了不祥与疯狂的漆黑裂隙之中,生怕身后那位喜怒无常的魔神,会突然改变主意。
只剩下林天鱼与高强,两个“老乡”,在这片尴尬与荒诞气息的空气之中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林天鱼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高强那身早已变得破烂不堪的衣物,以及那张写满了“生活不易”的憨厚脸庞,用一种近乎于“拉家常”,充满了关切的语气缓缓开口。
“看来……你这阵子,过得不怎么好啊。”
不知多久后,高强难以置信地再度确认了一遍。
“林兄,我记得进副本前,也就是那条破冰船上,你说的是……你是大一吧?”
“不像吗?”林天鱼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的无辜表情。
哪里像了?!哪个学校的社会实践是推翻一个星际帝国的行星政府?!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恶趣味巨手,抓起了一台早已不堪重负的电脑主机,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其从万米高空,狠狠地砸向了地面那坚硬的水泥地。
“啪叽”一声,碎得连一片完整的cpU都拼不起来。
大一新生……他回想起了自己那充满了“奋斗”与“挣扎”,堪称“励志典范”的副本生活。
辛辛苦苦地开垦荒地,小心翼翼地培育作物,绞尽脑汁地构筑防线,与部落、海盗、帝国征奴队斗智斗勇……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家园被毁、沦为阶下囚的凄惨下场?
再看看眼前这位……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一个人,在短短数天之内,将一颗星球上最强大的政权,连根拔起;将盘踞了半个星球、总数近十万的亡命之徒,当成垃圾一般,打包“传送”至劳改营;甚至,还以一己之力,建立起了一个听起来就充满了“革命”与“颠覆”气息的“苏维埃”政权?!
这他妈叫“社会实践”?!这叫“文明飞升”!这叫“天命降世”!这叫“神只在人间”!
高强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里,那份源于重逢的震惊,渐渐地被一种近乎于“仰望”的呆滞所彻底取代。
“你……你该不会是哪个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觉得无聊了,特意跑到夏国的大学城,体验生活来的吧?”
林天鱼看着他那副三观尽碎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手一挥,一张由玻璃钢构成的简约长椅,便无声地自大地之中隆起,“坐吧,聊聊?”
高强也没客气,一屁股便坐了下去,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般,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之上。
随后掏出了自己珍藏许久,被【幻想】物品栏完美保留在冰冻状态的青岛啤酒,痛饮。
“所以……”高强打了个充满了劫后余生与三观尽碎之复杂意味的嗝,那张本还带着几分警惕的脸上,神情终于放松了些许,“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天鱼摊了摊手,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将自己这些日子来的经历,简单删减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血腥”与“离谱”细节之后,大致地讲述了一遍。
当然,在他的版本里,他只是“恰好”遇到了帝国的腐朽统治,然后“顺手”发动了一场正义的、充满了“人民性”的解放运动,最后“勉强”建立起了一个还算稳定的新生政权。
至于那毁天灭地的七彩神罚?那不过是某个古代遗迹里捡到的、一次性的、威力比较大的战略武器罢了。
至于那不讲道理的超光速传送?那也只是某个古代遗迹里捡到的、一次性的、功能比较奇特的空间道具罢了。
反正,一切无法被解释的、充满了“外挂”气息的离谱事件,只要往“古代遗迹”这个万能的垃圾桶里一丢,就都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高强听着那充满了“巧合”与“幸运”的英雄史诗,那双不算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你继续编,我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来”的智慧表情,默默地又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任由那苦涩的麦芽香气与冰冷的气泡,冲刷着自己那早已被现实反复蹂躏得千疮百孔的脆弱心灵。
“古代遗迹……”高强用一种梦呓般的、充满了“人生无常”之沧桑的语气,幽幽地开口,“咱俩……真的是从同一个地方,掉下来的吗?”
林天鱼笑了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边,一落地,就被一帮拿着石矛的部落人追着屁股砍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找了块地,辛辛苦苦种了半个月的田,眼看着就要实现粮食自给自足了……‘啪’的一下,一场枯萎病,把我那几百株心爱的豌豆射手,全他妈给整没了。”
他顿了顿,又灌了一口酒,似乎在用酒精来麻痹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行,我认了。天灾嘛,不可抗力。我从头再来!结果,我刚种下第一颗种子……‘滋啦’一下,一场太阳耀斑,把我那唯一能跟外界联系的通讯台,给直接干报废了!最后呢?耀斑刚开始没多久,海盗就来了!开着空投仓,几十号人,跟下饺子似的,直接砸我脸上!我那会儿就几株刚发芽的豌豆苗!几株!我拿头跟人家打?!”
高强越说越激动,甚至忍不住站起身,在那片充满了屈辱气息的土地上,来回地踱步。
“所以说,林兄,你看啊。”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一种近乎于“控诉”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林天鱼,“咱俩的古代遗迹,怎么就差这么多呢?你那边的遗迹,出的是一炮就能清空一支讨伐军的地图炮,是能把几万海盗当行李打包传送的空间门……我这边的遗迹呢?它就只出产枯萎病、太阳耀斑,外加一群从天而降的海盗!合着我这边的古代人,是专门研究怎么把后来人往死里坑的吗?!”
林天鱼看着他那副悲愤欲绝,几乎要当场上演一出“猛男落泪”的凄惨模样,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高强的身旁,伸出手,用一种充满了“同志情谊”,无比真诚的姿态,重重地拍了拍他那宽厚的肩膀。
“高兄,别灰心。”林天鱼的脸上,带着一种充满了“过来人”智慧的温和微笑,“可能是……风水不好。”
高强:“?”
“你看啊,”林天鱼一本正经地,开始了他那充满了“玄学”与“神棍”气息的分析,“你选的那块地,依山傍水,看起来是块宝地。但你有没有想过,从咱们夏国传统风水的角度来看,那种地形,在乱世之中,是典型的‘四战之地’,藏不住气,聚不了运。而我呢?我选的是什么地方?‘新·君士坦丁’!那可是这颗星球上龙脉汇聚、王气所钟的核心!此消彼长之下,你气运不济,也是情理之中嘛。”
高强呆呆地听着那套充满了“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歪理邪说,那张本还悲愤的脸上,渐渐地被一种纯粹的呆滞所彻底取代。
他感觉,自己跟眼前这个家伙,聊的可能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