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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办给每个科室安排了一个调研课题,综合科分到了城市社区治理的课题。周一早上,季秋水带着小赵出发了,来到夔北街道调研。

季秋水调研有个习惯,就是将车停在离调研点几百米以外的地方。这次她把车停在老槐树底下——再往前就是广场舞的“势力范围”,喇叭一响,车窗都能震出回声。她拎的是一只磨白了边的布袋子,里面只有四样东西:一支可擦中性笔、一本背面写满电话的旧笔记本、一瓶风油精、半包新下的五香花生。花生是出门时现抓的,带壳,耐放,也好分。

“为什么要停这么远?”小赵第一次跟队,话里带着机灵,“怕群众认出是公务车?”

“不是怕认,是怕他们先看见车牌就把话咽回去。”季秋水把钥匙往兜里一揣,“车牌一露,人家心里就先给你贴好标签:‘县里的’、‘检查的’、‘走过场’。标签一贴,真话就缩水三成。”

她抬脚往广场走,步速不快,眼睛先扫地面:垃圾桶盖子有没有合上、地砖裂缝里有没有烟头、树荫下有没有狗粪。这些细节像拼图,拼着拼着就把“社区健康度”拼出来了。

她先看的是离自己最近的那只垃圾桶:绿色桶身,桶口却翻出一截白色外卖盒,油汤顺着桶壁往下爬,在三十多度的地面蒸出一股酸腐的焖味。桶盖被一根鸡骨头卡住,合不上,也打不开,像咧着嘴打哈欠。季秋水没嫌脏,弯腰用指甲把鸡骨头弹回去,“咔哒”一声,盖子终于阖严。她顺手又把桶身转了个向,让原本贴着“文明投放”标语的那面朝外——标语被汤油糊得只剩“明”字,看着像讽刺。

再往前是广场砖缝。她数了数,三步之内有七根烟头,其中两根还印着口红印,说明是早上刚掐的;再往前,一滩已经干成地图状的狗粪被踩得扁扁的,边缘拓出运动鞋波浪底的花纹。她蹲下去,用一根枯枝拨了拨,粪渣下面还粘着半片槐树叶——说明至少隔夜了。小赵想掏湿巾,她摆摆手:“别擦,先记住味。”风一吹,粪味混着垃圾桶的馊味,像两把刷子,一前一后刷鼻腔,她暗暗在心里给“社区健康度”扣了两次分。

广场西侧有排石凳,六张,常年被择菜大军占领。季秋水不找最空的,也不找最热闹的,专挑那种“半空”的位置——旁边坐着人,又能插得进脚。她先把花生掏出来,哗啦一声散在凳中央,像打下一枚“社交暗号”。

那是一只用了三年的牛皮纸袋,袋口被油渍浸出一圈圆月。花生是早上现炒的,壳裂得口,盐霜还没化,散在石凳上发出细碎的“沙啦啦”声,像小型雨点。她故意把花生堆成小山尖,让壳的裂口朝外,一眼就能看出“这人不是客气,是真吃”。

“大妈,借个边儿坐,我剥两把壳,待会儿带走当肥料。” ——她声音不高,却刚好盖过远处音响的鼓点。说话的时候,屁股已经挨到石凳,只坐三分之一,膝盖冲着菜筐,而不是冲着人,姿势像“学徒”而非“考官”。她顺手把裤脚往上提了两指,露出一截沾着泥点的袜子,那是早上在另一小区绿化带踩的,泥点未干,带着“同一条战壕”的暗示。

王大妈抬眼看看她裤脚沾的土,先信了三分:“自家种的?”

王大妈左手掐韭菜,右手虎口裂着一道旧口子,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绿汁。她眼睛不大,却带“庄稼人”的聚光,先瞄季秋水的鞋尖——有泥,再瞄季秋水的手指——有茧,最后才瞄脸,这一整套流程不到两秒,却像给季秋水盖了“通行证”。

“阳台花盆里撒的籽,长得细,没您这把壮。” 季秋水回话时,故意把“壮”字拉长,带一点江北口音,尾音往下坠,像把话语权主动递到王大妈手心里。她说话的同时,真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把“阳台韭菜”:叶宽不足两毫米,颜色偏黄,根上还挂着陶粒。对比之下,王大妈筐里的韭菜叶厚一指,青翠欲滴,胜负立判。

一句话把“主客场”调了个,王大妈成了行家,她成了学徒。小赵跟在身后,蹲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得学样子抓起一把花生,结果一用力,壳碎成三瓣,豆子弹进韭菜筐。几位大妈同时笑出声,空气就活了。

那粒花生米不偏不倚,正落在韭菜根最嫩的“白颈”处,像给韭菜戴了颗珍珠。张大娘笑得最大声,露出两颗金牙,笑声把旁边树上的麻雀都惊得扑棱棱飞起。小赵的脸瞬间红到耳尖,却也因此被“接纳”。大妈们笑完,主动递给他一条小马扎,还教他“用门牙咬缝,手指别使蛮劲”。

择韭菜最忌“掐老根”,一掐,白浆冒味,手上留腥。季秋水择得慢,却顺着茬口掰,不抢进度。王大妈看她的手,顺口教:“老根别扔,留两段炒豆腐,香!”

季秋水掰韭菜的动作像给人解纽扣:先找到叶鞘与根茎的“活扣”,两指一捏,轻轻一旋,“咔”一声脆响,叶片完整脱落,根本不带一丝白浆。王大妈瞄了两眼,终于忍不住伸手示范:“你看,老根这里还有一条隐茎,掰到这里就行,再往下就苦了。”她指甲一掐,隐茎断开,断面渗出一点透明汁液,像给空气点了一滴韭菜香水。

“听您的。”她顺势把话题递过去,“菜市场离家远吗?来回提不提得动?”说话间,她真把刚掰下的两段老根放进自己口袋,而不是扔在地上,用行动给“听您的”加了注脚。

“远倒不怕,就是垃圾桶太埋汰,买回的菜先搁地上,风一刮,塑料袋贴一堆烂香蕉皮,恶心。”

王大妈说这话时,下巴朝垃圾桶方向一努,嘴角往下拉,表情像吃到半只苍蝇。她手里择菜的速度明显加快,仿佛要把“恶心”通过指尖甩掉。

李大妈接过话:“恶心还是其次,味儿才冲!尤其这三伏天,隔两天不清,楼道里都是酸的。” 李大妈怕热,手里摇着一把广告扇,扇面印着“xx妇科医院”六个粉红大字。她每说一个字,扇子就“呼”地一下,把那股“酸味”往对面人脸上送,仿佛让所有人“共同品尝”。

张大娘把韭菜根往筐里一摔:“别光说垃圾,你们那广场舞才真要命!六点半准时轰隆隆,我孙子写‘猫’字,一竖过去就歪,说心跳给震的。”

她嗓门大,声音像铜锣,震得石凳上的花生壳都轻轻跳动。说到“猫”字那一竖,她右手在空中比画,手腕抖两下,模仿孙子“歪竖”的轨迹,逗得旁边几个老太太又是一阵大笑,却也把“问题核心”钉得死死的:时间——六点半,对象——小学生,影响——写字歪,全齐了。

她嗓门大,旁边跳舞的音响正放着《酒醉的蝴蝶》,鼓点“咚”地一下,像给她配字幕。

——那音响是俩12寸大喇叭,低音炮就搁在石凳斜对面,离他们不到十米。鼓点每“咚”一次,石凳表面就起一次共振,花生壳在凳面上轻轻位移半毫米,像有一支看不见的指挥棒。

季秋水没拿笔,先拿眼记:张大娘说的是“六点半”,王大妈说的是“垃圾桶两天一清”,李大妈补充“味儿冲”,时间、频次、感官全齐了。她等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槽吐完,才慢悠悠从兜里掏出风油精,递给张大娘:“您闻闻这个,提神的,比烂香蕉味好。”

那瓶风油精是“白虎”牌,绿色玻璃瓶,商标已经磨花。她拧开盖,先往自己虎口滴了一滴,搓了两下,再递过去,示范“安全可用”。张大娘接过,对着瓶口深吸一口,五官瞬间皱成菊花,紧接着“啊——”地长吐一声,像把胸腔里的闷气全排出来。

张大娘噗嗤乐了,顺手把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话题就此稳住。小赵这才摸出笔,却不敢写,只在笔记本上画三道线:一条写“垃圾—2天”,一条写“广场舞—18:30”,一条写“孙子—写作业—震歪”。

小赵的笔记本是A5方格纸,字迹却小得像蚂蚁,生怕被大妈们看见。三条线他用的是红、蓝、绿三色笔,红色最短,代表“最急”;绿色最长,代表“需长期跟进”。写完,他在页脚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猫”,猫竖那一笔故意抖成波浪,旁边标注:“震歪效果示意图”。

聊到差不多,季秋水起身“倒垃圾”——她真拎起地上几片花生壳,走到最近的垃圾桶。桶盖掀不开,被一袋厨余鼓胀着顶住,壳一撒,掉回脚背。她蹲下去,用指甲在桶壁刮了刮,一层黑油泥。

“小赵,手机测分贝的App打开。”

她站在桶边,像给桶做“听诊”。小赵举手机,鼓点峰值82分贝;往北十步,74分贝;再十步,靠近儿童滑梯,68分贝。一张“等高线”在心里落成:68分贝以内,孩子能写作业;70分贝以上,得关窗;80分贝,张大娘孙子就歪竖。

她没急着拍照,只把数字默念两遍,回去才写。她知道,现场一举手机,跳舞的大姐就会降音量——数据好看,却不真实。

傍晚七点,太阳刚落,广场灯该亮了。季秋水不往亮处走,专挑暗处钻。她数了:一共九盏不亮,三盏闪,两盏被树枝遮得只剩“萤火虫”。

她打开自己手机闪光灯,对着灯杆上的编号拍照,顺手把闪光灯关掉,再拍一张——同样的角度,一张白、一张黑,回去放ppt,对比最直观。

“编号015、026……”小赵边记边问,“要不要联系路灯所马上修?”

“不急,先让居民在群里报修,我们盯时限。”她解释,“只有让他们亲手点一次‘报修’,才知道流程卡在哪。”

桌上没放茶杯,先摊花生壳——那是“记忆锚点”。壳分三堆:左边是“环境”类,中间是“秩序”类,右边是“服务”类。

她拿笔在“环境”下写:

1.垃圾桶—2天一清—盖不合—渗滤液—气味—招蝇

2.绿化—树枝挡灯—照度不足—安全感↓

写完后,在旁边画一只简笔“苍蝇”,提醒自己“气味”是情绪爆点。

“秩序”类:

1.广场舞—18:30-20:30—82db—儿童学习—窗口关闭—通风↓—家长烦躁

2.滑梯—夜灯闪—家长不敢放娃—场地浪费

“服务”类:

1.报修—不知道找谁—电话打不通—反复投诉—信任↓

2.买菜—新菜场远—垃圾桶脏—体验打折

画完,她把三张纸并排,用红笔把交叉点圈出来:垃圾桶→气味→烦躁→广场舞矛盾;路灯→黑→安全感↓→广场舞集中(亮处)。

小赵看得发愣:“原来问题还能串成链?”

“老百姓不会按部门投诉,他们只按生活体验骂娘。我们把链捋清,后面才能一个扣一个解。”

季秋水没急着去街道开会,而是先建微信群,取名“夔北民情直通车”。群公告只有三句:

1.可匿名,可语音,可发视频;

2.24小时必有回应;

3.谁转出去,踢。

她把夜里拍的那张“黑灯”照片发群里,配文:“015、026号路灯,昨晚七点不亮,有同感的邻居吗?”

十分钟后,接连跳出七张照片:有狗粪特写、有垃圾桶“爆肚”全景、有孩子戴耳罩写作业的自拍。

她把所有照片存进文件夹,命名“群众素材第一辑”。小赵问:“要不要美颜?”

“一张都别修,原汁原味才有冲击力。”

季秋水回到县委办,她邀请夔北街道的负责人,一同去会小议室里聊聊。

她把“思维导图”投在幕布上,先放群众原图,再放分贝等高线,最后把“苍蝇”局部放大。

“噪音82分贝,什么概念?相当于繁忙主干道。可这是家门口。”

“垃圾桶渗滤液,检测过吗?我取样了,cod超标三倍。”

她没提“考核”“问责”,只提“体验”:孩子关窗写作业,张大妈得陪到十点;李大妈买菜回来,香蕉皮粘新鞋;王老伴怕黑,拎手电跳广场舞。

讲完,她把风油精往桌上一放:“一瓶三块五,止痒提神。可如果气味天天冲,得用多少瓶才能压得住?”

街道办主任把原本准备好的“亮点ppt”悄悄合上,直接问:“季科,您说怎么改?”

她递上三条:

1.垃圾桶“隔日清”改“一日清”,先易后难,两周试运行;

2.广场舞划定“静音区”,分贝超70自动报警,设备费用县街各一半;

3.路灯报修二维码上杆,扫码直达平台,72小时亮灯,逾期自动红灯提醒。

没有“一刀切”,也没有“全面铺开”,全是“小切口、快反馈”。主任当场拍板:“先试一个月,群众不满意,再调。”

一周后,季秋水再去广场,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袋自家蒸的艾草青团。她还是在老位置坐下,把青团切成牙,插牙签。

王大妈先尝:“嗯,不甜,艾草味正。”

“垃圾桶还味吗?”

“清早我遛狗,盖子合着,地上没水渍。”

张大娘拉着孙子过来:“音乐降到‘5’格,孩子能写作业了,就是还得关窗。”

季秋水点头:“窗能关,说明问题从‘受不了’变成‘可克服’,再往下就是‘不用关’。”

她掏出手机,把群里新发的照片亮给众人:路灯杆上贴着二维码,扫码后跳出“已报修—预计今晚19:00修复”。

“以后灯不亮,你们扫一下,后台直接督到我这儿。”

李大妈打趣:“那以后灯再黑,我就找小季,不找老天爷了?”

众人笑成一团,青团渣掉了一地。季秋水弯腰捡起,顺手扔进垃圾桶——盖子“咔哒”合上,声音清脆。

夜里十点,办公室的窗还开着,广场舞的余音像隔着一条河的鼓点,远远飘进来。季秋水把笔记本摊在台灯底下,捏了捏眉心,冲正在倒热水的小赵招了招手:

“小赵,过来,咱俩今天不写材料,就聊‘嗑’——把白天的‘嗑’磕明白。”

小赵端着两杯热茶,哈着腰凑过来:“科长,我正好一肚子问号。您今天怎么知道花生一倒,大妈们就能开口?”

季秋水接过茶,没喝,先用杯口熏了熏眼皮,像蒸桑拿一样舒口气,才笑着反问:

“先问你——你第一声‘您好’之后,大妈回你几句?”

“两句:‘挺好的,没啥。’然后就把韭菜掐得更快,压根不看我。”

“对喽!”季秋水在笔记本空白处画了个小人,屁股离石凳老远,头顶悬着个大问号,“人家没把你当‘自己人’,你张嘴就是调查户口,谁愿意接?记住第一条——”

她提笔写了个“1”,却故意把数字写得扁扁的,像半蹲的小人:

“先坐低——屁股比群众矮半格,话就能高三分。你蹲下去了,人家的眼皮才肯往下垂,一垂,就看得见你眼里的真诚。”

小赵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膝盖,恍然大悟:“我说我那天小马扎没坐稳,老想往前挪,原来差的是这‘半格’!”

“还有第二条。”季秋水又画了三根韭菜,旁边画了一只手忙脚乱的大手,“先动手——帮择三根韭菜,比问三十句‘有什么困难’管用。手上有菜味儿,嘴里就没官味儿。大妈一看:哟,这闺女会择菜,不是来摆谱的,话匣子就开了。”

小赵笑得直挠头:“我手笨,一掰就冒白浆,差点给韭菜‘动手术’。”

“白浆一出,你就顺势请教呗!记住,群众教你一次,你就欠她一次‘人情’,欠了就要还,还的方式就是把她的事当事。”

季秋水写到这里,把笔帽咬在嘴里,声音含混却认真:“第三条最关键——先记‘情绪’。”

她在纸上画了个小鼻子、一只耳朵、一只眯缝眼,连成一颗心:“气味、分贝、黑暗,都是情绪放大器。张大娘为啥先吼广场舞?因为她孙子的心跳被低音炮‘震歪’了;李大妈为啥扇扇子?她在把‘酸味’往我们脸上送,让我们也尝尝。抓住这些‘痒’,比背一百条政策都准。”

小赵连连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那瓶风油精,晃了晃:“所以您把这小绿瓶当‘钥匙’?一递,人家就把‘痒’交出来了。”

“对,一瓶风油精三块五,值的是‘我懂你’。”季秋水接过瓶子,在灯下照了照,绿色光斑投在墙上,像一小片树叶,“第四条——先给号码。群众得拥有‘随时拽你回来’的权利,他们才敢放你走。要不你前脚走,后脚人家就嘀咕:‘这人会不会是下来拍照的?’号码一给,你成了‘长在线’,他们才肯‘下线’吐槽。”

小赵挠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我把号码写在笔记本扉页,今天已经接到三个陌生来电了,一接通就喊‘小赵吗?灯亮了,谢谢啊!’——我突然明白,人家不是谢我,是谢‘有人肯回来’。”

“最后一条——”季秋水在页脚画了个沙漏,沙子只流到一半,“后给方案,且方案不能大于‘两周’。时间越长,信任漏得越快。两周之内,哪怕先解决半桶垃圾、降两分贝,也是‘看得见’。看得见,群众才信‘后面还有’。”

小赵捧着茶杯,忽然郑重地放下,学着大妈的口吻:“季科,我也提个‘痒’——我嘴笨,下次怕忘词。”

季秋水笑了,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那就把今晚的‘嗑’带走。”说着,她在页脚画了一只大大的耳朵,耳蜗里又画了一个小 heart,旁边写:

“所谓接地气,不是蹲一次、聊一次,而是把耳朵留在广场,把心留在垃圾桶边。你愿意听,他们才愿意说;你听完还回来,他们就把‘政府’当成‘咱家’。”

写完,她把笔递给小赵:“来,在耳朵下面签个名,证明你‘认领’了这只耳朵。”

小赵捏笔的手有点抖,一笔一画写下“赵xx”三个字,末了又画了个笑脸,笑得像刚捡了糖的孩子。

季秋水拍拍他的肩:“以后每次下社区,先摸一摸这页纸,摸到耳朵,就记得——先蹲、先动、先闻、先给号、后给方案。流程走完,再抬头,你会发现大妈们早就给你留好了位置,花生壳都替你剥好了。”

夜风带着远处的舞曲尾声飘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台灯下,那只画在纸上的耳朵,仿佛也跟着笑,笑得亮晶晶的。

一个月后,夔北街道把锦旗送到办公室:“为民解忧,贴心服务”。

季秋水把它挂在侧面墙,不居中,高度比窗台低两寸,抬头能看见,转身能忽略。

晚上加班,月光透进来,正好落在锦旗金线上,闪成一条细亮。她抬头望一眼,又低头改材料——那是给全县干部培训用的讲稿,标题只有一句:

“最好的通行证不是文件,是听得见心跳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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